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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食,後面有三五間簡陋的客房,店主人孫駝子是個殘廢的侏儒。

他雖然明知這弄堂裡絕不會有什麼高貴的主顧,但卻寧願在這裡等著些卑賤的過客進來以低微的代價換取食宿。

他寧願在這裡過他清苦卑賤的生活,也不願走出去聽人們的嘲笑,因為他已懂得無論多少財富,都無法換來心頭的平靜。

他當然是寂寞的。

有時他也會遙望那巨宅小樓上的孤燈,自嘲地默想:“小樓上的人,縱然錦衣玉食,但他的日子也許比我過得還要痛苦寂寞!”

一年多前,黃昏的時候,這小店裡來了位與眾不同的客人,其實他穿的也並不是什麼很華貴的衣服,長得也並不特別。

他身材雖很高,面目雖也還算得英俊,但看來卻很憔悴,終年都帶著病容,而且還不時彎下腰咳嗽。

他實在是個很平凡的人。

但孫駝子第一眼看到他時,就覺得他有許多與眾不同之處。

他對孫駝子的殘廢沒有嘲笑,也沒有注意,更沒有裝出特別憐憫同情的神色。

這種憐憫同情有時比嘲笑還要令人受不了。

他對於酒食既不挑剔,也不言讚美。他根本就很少說話。

最奇怪的是,自從他第一次走進這小店,就沒有走出去過。

第一次來的時候,他選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坐下,要了一碟豆乾,一碟牛肉,兩個饅頭和七壺酒。

七壺酒喝完了,他就叫孫駝子再加滿,然後就到最後面的一間屋子裡歇下,直到第二天黃昏時才走出來。

等他出來時,這七壺酒也已喝光了。

現在,已過了一年多,每天晚上他還是坐在角落裡那桌子上,還是要一碟豆乾,一碟牛肉,兩個饅頭和七壺酒。

他一面咳嗽,一面喝酒,等七壺酒喝完,他就帶著另七壺酒回到最後面那間屋子裡,一直到第二天黃昏才露面。

孫駝子也是個酒徒,對這人的酒量他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能喝十四壺酒而不醉的人,他一生中還未見到過。

有時他也忍不住想問問這人的姓名來歷,卻還是忍住了,因為他知道即使問了,也不會得到答覆。

孫駝子並不是個多嘴的人。

只要客人不拖欠酒錢,他也不願意開口。

這麼樣過了好幾個月,有一陣天氣特別寒冷,接連下了十幾天雨,晚上孫駝子到後面去,發現那間屋子的門是開著的,這奇怪的客人已咳倒在地上,臉色紅得可怕,簡直紅得像血。

孫駝子扶起了他,半夜三更去替他抓藥,煎藥,看顧了他三天,三天後他剛起床,就又開始要酒。

那時孫駝子才知道這人是在自己找死了,忍不住勸他:“像這樣喝下去,任何人都活不長的。”

這人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反問他:“你以為我不喝酒就能活得很長麼?”

孫駝子不說話了。

但自從那天之後,兩人就似已變成了朋友。

沒有客人的時候,他就會找孫駝子陪他喝酒,東扯西拉地閒聊著,孫駝子發現這人懂得的可真不少。

他只有一件事不肯說,那就是他的姓名來歷。

有一次孫駝子忍不住問他:“我們已是朋友,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他遲疑了半晌,才笑著回答:“我是個酒鬼,不折不扣的酒鬼,你為什麼不叫我酒鬼呢?”

於是孫駝子又發現這人必定有段極傷心的往事,所以連自己的姓名都不願提起,情願將一生埋葬在酒壺裡。

除了喝酒外,他還有個奇怪的嗜好。

那就是雕刻。

他手裡總是拿著把小刀在刻木頭,但孫駝子卻從不知道他在刻什麼,因為他從未將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