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這樣惡毒?”
“無毒不丈夫,朕登基四十載,還沒有誰,敢在朕的面前同你一般的放肆!”他哈哈笑著,“鍾靈,你自視聰明,好好想想,你要救下那些人。”
鴆毒,牽機引,曼陀硃砂,難為父皇給我這樣一個死法,好友,侍婢,父母親族,我一個也捨不得,一個也不願,就連幾個替罪的宮女我都要救下,何況是她們?
我的爹孃,唯有我這一個女兒,三歲入宮,我甚至,都來不及記住他們的樣子,這十四年,他們是何等的思念我,是何等的需要我,可是我們終究天各一方,不得相見,他們是不是已經生了華髮?是不是已經年老到要人攙扶?我不能盡孝一日,可是,卻要因為我的罪行,叫整個鍾府滅門?
我於心何忍?
姑姑,柔亦,還有小路子,還有整個芙湘殿不願離開的眾人,她們哪一個有罪?姑姑侍候我這麼多年,所有的禮儀規矩,都是她在教習,我傷了痛了病了,都是她衣不解帶的陪著我,因為我,她才放棄了出宮的機會,她說過的,我就是她的女兒,芙湘殿就是她的家,她怎麼會捨得離開自己的子女,離開自己的家呢?她要看著我生下小世子,登上後位,陪我一輩子。
柔亦,她打入宮那天就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這些年,也唯有她同我嬉笑打鬧,日日不離,她才是我最離不開的朋友,我怎麼捨得,怎麼捨得叫她為我去死?
“父皇,鍾靈最後,可不可以和您說些話。”我叩首道,“只是一個女兒,想對她父親說的知心話。”
“死到臨頭,有什麼好說的?”他雖然怒吼,可是下一秒,卻背過身子,“你說,朕聽著。”
“父皇,其實鍾靈,一直不想在宮裡待著,這宮裡處處都是人,可是卻冷清的叫人害怕,每個人永遠都是笑著,可是嘴角的每一個弧度,都像是一條線牽起來一樣,笑容裡,從來不讓我覺得溫暖,可是這些年,有您,有傛哥哥,有宇文棠,有宇文泰,有淺淺,還有出嫁到那麼那麼遠的德林,藹林,還有陪著我的姑姑柔亦,每一個人,都那麼真心的對我,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也許是因為總有你們護著我,我才會膽大妄為才會翻江倒海的鬧騰,其實鍾靈並沒有什麼不滿足,便是今日死在這裡,也只求父皇,不必為鍾靈難過惋惜,鍾靈最後的心願,只是不能見到父母兄弟,父皇若是對鍾靈還有一絲的情份,便送鍾靈的屍首還鄉,可好?”
良久,才聽到軟軟的應答,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上,恍若遊絲,他說,“好。”
“父皇,人說皇帝自稱寡人,也的的確確是這天下最孤苦伶仃的人,只是父皇日後若有苦悶,也不要再去摘星樓了,越高,越覺得孤獨,越叫人心無法安定,父皇有十三子,總有人可以陪在父皇身邊的。”躬身再拜,稽首大禮,我從來沒有這般規矩過,“便是鍾靈死的慘一點吧,父皇,永別了。”
抬手,三杯毒酒,我逐一飲下,最後的曼陀硃砂未及入喉,腹內的絞痛已經不住,我猶且忍著,便是怎樣的疼痛,最後停留的時間,我也該是美的,該是我此生最美的時候。
我跪著,端莊的跪著,等著毒發,等著死去,父皇,母后,傛哥哥,姑姑,柔亦,阿泰,梔淺,餘碧晨,賈玥,錦瑟,室宜,每一個,都在我腦中浮現,也許死,便是在另一個世界裡活著,錦瑟,賈玥,彷彿,我們又要見面了。。。。。。
還有他,還有我等著的他,等著我的他,也只能來世再見了,也許此生有他,才叫我沒有遺憾吧!
可是良久之後,我的耳邊,是父皇的擊掌聲,他說,“三杯今夏新釀,你嘗著,可還好?”
今夏新釀?
原來,這三杯都不是什麼毒酒?
原來,父皇打從我進殿便是在騙我,“父皇,你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