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何故多此一舉?孔玎顏後退一步,試圖拉開距離不被其俯視。
馬含光腳邊有塊半倒的墩石,不輕的重量,便是名壯漢掄起膀子未必能稍加挪動,他踢了腳,石塊翻轉橫在他與孔玎顏中間。
“站上來。”
她站上來便能與他平視。
“才不要!”
伍雀磬面無表情瞧著那位便宜姐姐同馬含光起口角。與馬含光重遇至今也是不短時日,伍雀磬從未見過那人對誰稍加眷顧,就連她自己都是拼著耐力,不顧臉面,討好加無賴,他甚至也懶於多看她一眼,可是孔玎顏……對方一定不知馬含光私下裡是何種人,也就不覺得能叫這人略微認真地正視幾眼是何等榮幸。
伍雀磬跑上去:“馬叔叔,我們……”
孔玎顏卻瞥了她,一眼認出:“你就是青竹門那個小丫頭?”語氣也不似多麼親暱。
“聽聞你娘誓死不從萬極宮,落得香消玉殞的下場,”她搭眼看她,眼中更有不加掩飾的審判,“你竟這麼快就將殺母之仇拋到九霄雲外,說你年紀小,卻又懂得趨炎附勢,萬極宮就這麼有魅力,你連自己是何出身都忘得一乾二淨?”
“玎顏少主。”沈邑也靠了上前,“屬下等有何令您不滿,您大可言明,不必如此對待小少主,她方才迴歸,切莫嚇著她。”
伍雀磬回道:“玎顏姐姐,娘死前想再看一眼爹爹,我也想。”
“呵,果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孔玎顏語帶不快,“認那種無惡不作之人為父,你是生得晚見識短,你娘卻該知道,江湖這幾年腥風血雨,遭罪的是誰,罪魁禍首又是誰?我琳琅莊縱然偏居一方,也懂天下罹難,匹夫有責。如非萬極大動干戈,趁著連年天災擾亂我中原武林,江湖秩序豈會大亂?江湖不亂,黎民百姓又怎會成被殃池魚,鬧得這些年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伍雀磬問:“玎顏姐姐去過許多地方?”
“那倒不曾。”
“你未走過,未見過,何處得出的民不聊生?”伍雀磬見對方要爭辯,搶先道,“我生得晚,但我由巴陵至荊湖,由荊湖來到東越,一路所見並非就只有慘不忍睹。天災*何時都有,娘說最差那時,水患過後是大旱,大旱完了便是飛蝗成災。那時沒我,卻也沒有萬極攪擾武林,那時正道鼎盛,各派團結,然而仍舊屍橫遍野,天下百姓惶惶終日,這也是父親之過?”
伍雀磬萬萬未想到,只為堵孔玎顏的口,自己竟會脫口而出這樣一番言辭。她骨子裡根深蒂固的信念是萬極有罪,天降災厄怎麼都好,比不上*。人心不足,邊遠教派才會妄想吞併武林。眾派一損俱損,九華行將滅門,都是條條生魂、歷歷罪狀,她絕不會輕饒萬極宮。
但對付孔玎顏的話,聽來,也非那麼得不講道理。
“你隨我來。”馬含光忽於孔玎顏近側低語一句,看似強硬,卻也將她拖出口舌之爭。
況那嗓音離得如此近,沉而沙啞,少女心跳頓時不那麼平靜,卻仍要做垂死掙扎,孔玎顏踩著石墩氣勢洶洶反問:“你算什麼,要我跟你走我就走?”
“我不算什麼。”馬含光回道,“但你不願自稱萬極中人,我即便冒犯、哪怕是殺了你,也不違我宮中規條。”
“你敢?!”
沈邑要勸,馬含光卻已向孔玎顏伸手。那人雖然口口聲聲叫著不願,卻還是迫於馬含光姿勢不變,終於她將一手遞出,馬含光適時扶住,孔玎顏跳下石墩,腳踏實地。
伍雀磬跟在二人身後:“我今日功夫尚未練,馬叔叔你答應要教我迷蹤步法的。”
“沈邑也可。”馬含光頭都未回。
沈邑道:“隨我來吧。”笑著領走伍雀磬。
……
琳琅莊與外界接觸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