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醫院剛剛經歷過敵機空襲,一片混亂狼藉,觸目皆是慘狀,很多傷兵沒能躲過這一次劫難,永遠的閉上了眼睛,而倖存下來的人,都剋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雖然這種激動因著最高指揮官的到來而平復了不少,但心底那一股股不知是怨、是恨、是茫然、是期待、是無悔、還是悲涼的感情,卻怎麼也憋不住。
他們大多是最普通計程車兵,雖然這段日子以來都知道有個薄將軍在與第十軍共進退,但畢竟沒有太多接觸的機會,而面對著他們一直追隨如父如兄一樣的軍長,那一陣陣最真實的感情終是不受控制的宣洩了出來——
“軍長,沒有飯吃,我們還可以吃槐樹葉,芭蕉葉,可是子彈沒了,手榴彈沒了,可該怎麼辦啊?”
“軍長,我,我都夢到過好多次和外圍友軍見面的場景了,我們一起手舞足蹈,把帽子拋上了天……就昨天晚上,我還夢見衡陽市民都回來了,他們圍著我們,流著眼淚一個勁兒道謝……軍長,究竟援軍什麼時候才來啊?我們還能不能打勝這一仗?”
都是些流血不流淚的漢子,卻都在那一刻,紅了眼眶,有人甚至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
“軍長,兄弟們死的太慘了啊,為什麼援軍還不來,不是說好了只要守兩個星期嗎?他們還是不是中國的軍隊?”
這一個接一個無助又委屈的問題,如刀一樣,狠狠剜進方軍長早已沉重不堪的心中,他雖極力忍耐,卻終究是剋制不住,閉上眼睛,長長一嘆,就那樣落下淚來。
而那些傷兵們看到自己的軍長落淚,心內震動不已,有感動也有悲涼。
那方軍長深吸了一口氣,剋制了下自己的情緒,對著一眾傷兵顫聲開口道,“兄弟們,其他人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第十軍隊兵都是毫洋的!我以你們為榮!這個國家以你們為榮!”
傷員們的情緒一下子重新激動了起來,只是這種激動與先前的截然不同。
幾乎所有人都熱淚盈眶,而在方軍長與薄聿錚離開之後,每一個人都在說——
“死了算了,為了國家,為了第十軍。”
走出了醫院,見四周無人,方軍長強忍著的情緒終於爆發,他看向薄聿錚“鈞座,你和我說一句實話,依你的判斷,我們還能不能等到援兵?”
薄聿錚看著他,終是開口,“大概等不到了。”
方軍長眼中的光,慢慢的暗了下去,原本微微抬著的手也頹然垂下,“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薄聿錚沒有說話,而就在方軍長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卻聽見他的聲音隨風傳來——
“本著我們的良心,走道哪裡算哪裡吧。”
於是仍舊堅壁對峙,用血肉之軀築成壕壘,抵擋著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瘋狂的進攻。
於是仍舊不肯言棄,有一牆,守一牆;有一壕,守一壕;有一坑,守一坑。
不再問結果,不再問援軍何時能至,只求能盡軍人本分。
每個人的心中都只生下了這最後的信念——衡陽能多守一刻是一刻,小鬼子能多殺一個算一個!”
“鈞座!天馬山告急的電話!”
軍指揮部裡所有人的心,都隨著這一焦灼萬分的嗓音,狠狠一沉。
天馬山,這是衡陽西郊的最後一個據點。
一旦敵人越過天馬山,前面就是市區,而且已經是大街了。
在第十軍傷亡如此慘重,精疲力竭的如今,對於巷戰,雖然仍是在全力部署著,可畢竟誰也不敢寄託太大的希望在上面。
而為了確保市區安全,為了爭取更多的時間,對於天馬山這一處據點,他們用上了能用的所有兵力。
可是現在,在市區佈防遠未部署完畢的現在,在天馬山已宣告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