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小六(江傳禮)死於天花,三奶奶落在荷花池斃命。江書鵬從外地回返皇城,娶進一位夏姓小姐為妻。這位夏氏本不是省油的燈,直將江府鬧得雞飛狗跳,惶惶不可終日。江書鵬更是打不得、罵不得,便是大奶奶沈氏也得讓著夏氏三分。
白菲低低地喚了聲:“小姐……”
“白菲,這裡涼快,就在亭裡等我,我去找三奶奶請教琴藝。”
此處離靜瀾院不過兩三丈的距離,素妍雖失了同齡人的好奇,可到底還有份好奇心。那一閃即逝的黑影,確實入了靜瀾院沒錯。
素妍提著裙子,剛走兩步,繡鞋落在石板上,傳出聲響,她彎腰脫了繡鞋,赤足進了靜瀾院。院裡很靜,就連大小丫頭都沒瞧見影子,唯有六少爺與奶孃的偏房還亮著燭光,映出奶孃坐在涼榻,打著扇子的身影。
天氣炎熱,各處的人都睡得極晚,總要散熱之後才能入睡。這麼早,靜瀾院上下都已歇下了。
素妍腦海裡都是些凌亂的畫面:孟氏與那個黑衣人雙雙倒臥繡榻……
不,孟氏是個守矩的人,至少在素妍的印象裡從來都是。
孟氏與三爺的夫妻感情雖不及二房江書鯤夫婦,但也相敬如賓,每每想到這四字,素妍就覺得一陣冰冷。
當初的她,與曹玉臻亦是如此,以禮相待,她以為夫妻就是那樣,後來才明白,曹玉臻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她。
她輕些,再輕些地近了孟氏居住的寢房。站在窗下,能聽到屋裡男女的對話聲,還好,還好,只是說話,而非做什麼苟且之事,否則她三哥那頂綠帽就戴得太大了。
“桑榆,這幾月你過得還好嗎?”
這是一個陌生而好聽的男子聲音,語調低沉,卻不失深情。
素妍的一顆小心臟提到了嗓子眼:怎是姦夫?
孟氏的閨名是自“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而來。孟氏語調平靜,如枯井水一般,沒有半分的情感,道:“也就這樣吧。”
素妍小心地起身,透過縫隙想看清裡面,可屋裡太黑,什麼也瞧不見。
“桑榆,這幾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那份心意。”
“殿下言重了,桑榆沒有那個福份。現在這樣很好,你的身邊有尊貴的皇子妃,還有愛你如命的桑青。而我,有我的小六,就夠了。”
可往的點滴,豈能化作雲煙。
他與她是真心相愛的,只因她是宮婢,是罪臣之後,便難以得配於他。
一轉眼,已是多年,她有她的歸宿,而他的身畔早已經是妻妾成雲。
“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桑榆,如果你遇上什麼難處,只管派人來告訴我一聲。”
孟氏的聲音冰冷如初,彷彿是千年的寒冰。除了小六,恐怕沒有人能夠溫暖她的心。“殿下今兒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些麼?如果沒有別的,你還是早些離開。”
被稱為殿下的男子緩緩往她移去,他每想近一步,她就連退兩步。曾經不能,現在也不能。“這次來也沒別的,我就想知道,江舜誠想幹什麼?為災民捐款,還抵押祖宅,旁人信得,我可是從來沒信過。”
奸臣就是奸臣,突然心繫百姓,這不是太奇怪了麼?
他也曾私下派人調查,卻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因為查不出,他越發不解。
孟氏道:“可他確實這樣做了。”
當年,皇貴妃將她許給江家為婦,是什麼用意,她是知道的,是想替他拉攏江家,增加競儲的力量。
殿下質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孟氏看著黑暗裡的人,瞧不清對方的臉,“我不懂你們男人的事,但我知道,這事就是很簡單——因為府裡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