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的眼睛微闔著,鼻翼輕輕翕動,犄角盤旋如珊瑚,通體雪白晶瑩,柔軟如雲朵。元曜忍不住想伸手戳它一下,但看了看它鋒利的四爪,又不敢了。
白龍睜開眼,金色的瞳孔掃了元曜一眼,懶懶地口吐人語:“是軒之啊,怎麼,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麼?”
元曜冷汗:“剛吃午飯,還不到一個時辰……”
白龍哦了一聲,閉上眼繼續睡:“我就說嘛,肚子還沒餓,怎麼就要吃晚飯了……”
元曜突然覺得,離奴的懶不是沒有原因的。有其主,必有其僕。最近生意冷清,又是炎夏,除了吃飯外,白姬和離奴一個盤臥寒玉床,一個蜷眠樹蔭下,唯有小書生起早貪黑,任勞任怨地看守店門,以及伺候這兩隻懶妖。
白龍又要睡過去了,元曜急忙道:“白姬,有客人來買‘慾望’,請你下樓相見。”
白龍又睜開了眼,瞳中金光流轉:“知道了。”
元曜退了出去。在退出房門的瞬間,他不經意地回頭一瞥,一名膚白如雪,渾身赤、裸的妖嬈女子正好從床上站起來。
元曜不禁怔住。
白姬回頭,對呆呆的小書生詭魅一笑。
小書生嚇得一個激靈,臉上莫名地發紅,急忙低頭走了。
荷破圖風後,青玉案旁,白姬和中年男子相對跪坐。
元曜端來涼茶,分別奉給白姬和客人。奉茶畢,小書生正要退下,白姬向他指了指放在一邊的桃形蒲扇。小書生會意,乖乖地拿起巨大的蒲扇,站在一邊給兩人扇風。
白姬望了客人一眼,道:“看客人印堂青黑,命宮泛濁,最近恐怕頗有險厄……”
男子本就愁苦,聽了此言,幾乎要哭:“實不相瞞,崔某最近遭小人算計,被惡鬼纏身,性命就在旦夕之間。白姬,崔某來縹緲閣,是想買‘平安’。”
白姬端起涼茶,輕呷一口,“說來聽聽。”
男子聞言,開啟了話匣子,娓娓道來。
男子姓崔,名循,在中書省為官,現任中書舍人。同在中書省任職的右散騎常侍何起,一向和他不和睦,互相鄙薄仇恨。兩個月前,中書侍郎因為年邁告老還鄉,中書侍郎一職空缺了下來,接替中書侍郎的人選就在崔循和何起之間。崔循和何起都很想得到中書侍郎之職。何起心術不正,為了除掉升官的敵手,勾結了一個從遙遠的南方來的邪教術士,驅使小鬼暗害崔循。近日來,只要一到子夜,崔循的宅邸裡就有小鬼出來作祟。深更半夜,萬籟俱寂,這群小孩子模樣的惡鬼在崔宅中跑來跑去。他們或剜家禽的眼珠子吃,或變出可怕的模樣嚇唬婢女,或把從曠野拾來的骷髏、動物腐爛的屍體朝僕人亂丟。崔府的僕婢們嚇得要死,甚至連崔循身懷六甲的妻子也因為小鬼的惡作劇,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幸而天佑,只是腳踝崴傷了,母子都平安。至於崔循自己,也吃盡了被小鬼捉弄、嚇唬的苦頭。因為憂心忡忡,心神不寧的緣故,崔循在公務上出了幾次岔子,眼看這中書侍郎之位恐怕就要失之交臂了。崔循無計可施之時,有人告訴他,縹緲閣可以解決一切煩惱,實現一切願望。於是,崔循找來了。
白姬聽了,莞爾一笑:“縹緲閣是賣奇珍異寶的地方,驅鬼解魘什麼的,崔大人應該去佛寺和道觀……”
“那些和尚道士都不管用……”崔循愁眉苦臉地道,他先後請了幾撥和尚道士來家裡作法驅鬼,但是邪教術士的法力似乎更高一些,小鬼不僅沒有被收服,反而嚇跑了和尚道士,“白姬,縹緲閣中有沒有能夠驅走小鬼的寶物?”
白姬沉吟了一會兒,笑道:“倒是有一件。不過,年代久遠,一直壓在倉庫中。崔大人稍坐片刻,容我下去取來。”
崔循很高興,激動地道:“太好了。請快去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