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極努力的阻隔,不敢哭出聲音。“這個院子裡還要死人的。”小金寶最後擦了一把,自言自語說。
小金寶把唐府都打量完了和我一同來到了老爺的臥房,門半掩著,一個女傭端了銅盆從裡頭出來。女傭背對著光,這使她的躡手躡腳更像一個幽靈。小金寶輕輕推開門,人已經散去了,只剩下醫生和銅算盤。醫生正從老爺的胳膊上往外拔針頭。醫生悄聲說:“老爺,不要多說話。”醫生收拾箱子時銅算盤走到小金寶面前,堵在了門口。銅算盤輕聲說:“小姐,老爺有話要說。”小金寶就進去。銅算盤立即補上一句,說:“是和我有話要說。”小金寶聽懂了他的話,訕訕收回腳步,和我一起站在了過廊。上海的夜又一次安靜了,除了醫生離去的腳步聲,四周杳無聲息。我背倚一根柱子,身子滑下去,蹲在地上如一隻喪家犬。門被關死了,窗前的燈光表明屋裡並不安靜。小金寶的身影在黑暗中來來回回地晃,這樣的晃動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很突然的一聲破裂聲轟然在臥室裡面響起,是銅器,小金寶和我被嚇著了,小金寶縮到了我的身邊。銅算盤在屋裡說:“老爺,不能發脾氣,您看血又出來了。”小金寶沉住氣,悄悄走到門前,伸出手咚咚敲了兩小下,裡頭沒有回應。小金寶收住手,又悄悄退了回來。小金寶站在原處,靜了片刻拔腿就走,賭了天大的氣。牆角的拐彎處卻閃出一條黑影,攔住了她。黑影子說:“回去!誰也不許亂動!”黑影子的說話聲不高,但聲音裡頭有山高水深。
回到小洋樓已經是夜間一點。馬臉女傭走到我的身邊,鼻子在用心地嗅。她一定從我的身上聞到了什麼。她的眼睛在我的身上四處尋找。馬臉女傭最終盯住了我的手。她只看了一眼,身子就背了過去。這時候落地大座鐘敲響了午夜一點。鐘聲響起時小金寶、馬臉女傭和我正站成三角形,立在客廳的正中央,鐘聲響起後我們相互打量了一眼,隨後小金寶就上樓了。她的背影疲憊,充滿了厭倦與無奈。她走在窄小的樓梯上,每爬動一步臀部便大幅度地扭動一次。馬臉女傭望了她一眼,轉過身往後院去了。
誰也沒有料到小金寶的電話鈴會在這個時候響起來,小金寶和馬臉女傭原地站住了。她們彼此看不見,卻一同回過頭來看我。我交替著看了她們各一眼,兀自回到我的小房間去了。銅算盤來敲門大約在四點鐘左右。我的印象裡天還沒有亮。銅算盤的敲門聲秋風一樣沁人心脾。我驚魂未定。在這樣的夜間敲門聲裡有一種格外的東西。馬臉女傭開啟了門。銅算盤走到我的門前,拍了兩下,大聲叫道:“臭蛋,起來!”我已經起來,拉了幾下門,卻沒有拉開。這時候樓上的燈亮了,我站在門後的黑暗裡透過門縫看見小金寶站在了“S”型樓梯的拐角。她穿了一件鮮紅的低胸紅裙,兩隻雪白的###房有大半露在外頭。小金寶立在那兒,冷冷地問:“什麼事?”我透過門縫從第一眼看到小金寶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個感覺,小金寶一直就沒有睡。她的頭髮、神態和衣著一起說明了這個問題。小金寶走下樓梯,站在最低一階的梯子上,再也不離開了。她望著銅算盤,又問了一遍:“什麼事?”但這一次說得中氣不足了,好像心裡有什麼隱患。銅算盤卻說:“怎麼把臭蛋鎖上了?”小金寶扔過一把銅鑰匙,解釋說:“昨晚上他嚇著了,回到家我怕他出什麼事。”銅算盤卻不再問了,既不像相信,又不像不相信。銅算盤把我放出來,對小金寶說:“老爺關照了,你們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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