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稀粥的鐵鍋放到炭灰未熄的爐子上,又從碗架上黑乎乎的罈子裡夾出半碗酸菜,這才脫去全身不合時宜的衣褲鞋子,撿起席子上皺巴巴的道袍穿上,蹲在爐子邊盛滿稀粥,就著酸菜稀里嘩啦連喝三大碗,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略微整理腦袋上歪歪斜斜的華陽冠,撿起榻上的唐刀,掩上大門,徑直朝江邊寬闊採石場邊沿的兩戶人家走去。
朱道臨距離江邊兩戶人家五十步的時候,兩隻瘦骨嶙峋的土狗衝出牆角狂吠不已,看到身材高大手提唐刀的朱道臨大步走來,兩隻土狗竟然嚇得夾起尾巴轉身就逃。
“誰啊?”
一對衣衫單薄的中年夫婦和三個八到十二歲左右的孩子接連跑出來。
朱道臨停下腳步,依照老道的樣子合手作揖,禮貌地大聲通報:“打擾老哥了!在下是幕府山下紫陽觀玄青道長的師侄,初來乍到不熟悉周圍村落,所以冒昧前來拜訪。”
身材敦實面目淳樸的中年人連忙回禮,轉過頭悄悄吩咐自己女人快快去燒水泡茶,隨後放心地邀請朱道臨進屋歇息,三個孩子怯生生避開臉帶微笑的朱道臨,全都跑去伙房找媽媽了。
半刻鐘後熱茶端上,朱道臨接過粗糙的海碗,毫不嫌棄地美美喝起來,完了接著剛才話題繼續詢問:“這麼說,五年來老哥一家和隔壁的大哥一直留在這地方靠打石條維持生計?”
姓謝的石匠嘆了口氣,放下茶碗細細道來:“是啊!前幾年還能打出些三尺長的石條,這兩年就沒了,這片地方方圓五里都是宣德年間為修葺金陵城牆開設的採石場,斷斷續續開採近百年,直到萬曆四十五年,因為要保幕府山的風水才停下。”
“我們這些祖祖輩輩只有石匠手藝,沒田沒地也沒地方去,只能繼續留在這檢點挑剩下的石頭敲敲打打換點錢。五年前,沿著江畔還有五十多戶人家,幾年來為了生計陸陸續續搬到城裡做苦力了,剩下我們兩家人還在孤零零留下,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唉!”
“這麼說,周圍幾里都是縣衙的公地了?”朱道臨和氣地詢問。
石匠點點頭:“都是公地,但全廢了,這麼多年從來不見衙門的人來看過一眼。”
朱道臨再問:“難道沒人買這些地嗎?”
石匠驚訝地看著朱道臨,就像看白痴一樣:“這荒山野嶺的,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坑坑窪窪山崗相連,出太陽能曬死人,下雨之後到處是一灘灘積水,泥巴都埋在一尺多厚的碎石下面,根本種不了糧食,距離城裡又遠,誰發瘋了花冤枉錢到這買地?”
朱道臨嘿嘿一笑,沒有半點不好意思:“老哥,要是我願意出錢買下這片地方,大概要花多少銀子?”
“道長不會是閒得沒事幹,故意來消遣我吧?”石匠側過方腦袋不滿地看著朱道臨。
朱道臨連忙解釋:“不不!老哥千萬別誤會,之所以特意過來向老哥請教,是因為我師叔玄青道長很快能籌集幾十萬兩銀子重建紫陽觀,所以我就在這道觀周圍四處走走看看,發現這片靠江邊的地方完全可以建房子,若是銀子富裕的話,還能在五百多步長、三百多步寬的江岸上修座碼頭,不需要種糧食也能經營好。”
“我的天哪……重修紫陽觀是真的嗎?”石匠滿睜大了眼睛。
朱道臨點點頭:“是真的,過幾天我師叔就會發出訊息,最遲下月中旬就要動工。”
石匠激動地站起來:“道長你看,能不能給我個活幹?別的不敢說,我幹了二十年石匠的手藝,有的是力氣,絕對能讓道長滿意,要是幹不好你不用給工錢。”
朱道臨連忙站起:“老哥放心吧,這事我答應了!不過你還沒回答我剛才話呢,若是我買下這片地方,估計得花多少銀子?”
石匠立刻板著指頭算起來:“從下游幕府山腳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