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麼?”海清心中鬱結,看著滑過臉龐的淚水,手不由自主的去擦,無意中碰到她的紅唇,喉結微微一動,想到白日裡的吻,那般馨香甜美,居然不自覺的放柔了口氣:“我第一次為人做這樣的事。”
長夫聽了,不信的回望他一眼,發現他似乎也有些窘,不覺破涕為笑:“誰讓你做的那麼輕車熟路似的?”
那笑彷彿是帶著露水的荷花,突然綻放,純美自然,又嬌憨無比。海清也不好意思的接過一句:“又哭又笑,成什麼樣子?”
長夫被他說得直接扯上了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真是丟人死了。
海清卻被她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重新坐到床邊,耐心的想要把被子移開,可是長夫的手卻死死的握住被角,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海清無奈的俯下身子,低聲道:“一會兒悶壞了,我走了?”
“你走吧。”長夫在被子裡囁嚅的說。
海清站起身,遲疑了一下,真的朝門口走去。
長夫聽到他的腳步聲,不自覺的悄然扯下被子,看到他已經走到了門口,如果是翰達,就絕對不會這樣,他會一直跪在床邊,也不說話,直到她開心為止,可是他——就這麼走了?
海清走到門口,看到門栓,慢慢的轉身,看到長夫正用晶亮的眸子看著他,就低聲道:“一會兒下來把門栓劃上,還有——”他沉吟了一下,“下次不要隨便給別人開門,也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他是什麼意思?說她隨便嗎?還是說他們之間是陌生人?
詫異的望著他開啟門,長夫長了兩次口,卻都沒有發出聲音來,直到聽到門合上的聲音,才愕然的發現,他真的走了。
空碗還放在櫃子上,屋子裡還有藥香,床上還遺落了一塊他的絲帕,拾起絲帕,上面有一小小塊藥漬,用銀絲繡成的一個雲朵圖案,清晰可辨。
長夫握著手帕,剛剛他還用這塊手帕為自己擦去唇邊的藥,那麼溫柔,現在又這麼無情的走了。
他和她從此以後會成為陌生人嗎?永遠都見不到他了嗎?或許吧。
眼淚簌簌落下來,溼了手中的絲帕。
夜正長,繁星璀璨。雲海清望著長廊外的那一彎殘月,陡然想起大漠之上曾經見過的那個,月光如此清寒,無論身處何地,都會見到它,可是以後他或許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小可人了吧?甚至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唇邊漾起一絲嘲謔。
這一幕,都被另一雙眼睛看在眼底。
………………………………雨歸來…………………………
清晨,兩輛馬車踏著晨露出發了,車上的一個小女子掀開車簾,望著那間客棧,手裡緊捏著一塊絲帕,心中越來越悵然。
晨光照在她的臉上,粉色的暗影,猶如清晨中的精靈,可是眼中卻染上了一絲的清愁,與她身旁的女子多了幾分神似。
“長夫,在看什麼?”細君心下狐疑,回望了一眼客棧道:“那些人應該都無大礙了。”
長夫搖搖頭,低聲道:“沒什麼,孃親,只是為何這般早就趕路?”
細君輕聲道:“想和你父親早點回到長安去,我想——應該趕得上長安的桃花。”
曾經他歸來,就是在桃花盛開的時節,他那般意氣風揚,卻肯垂下高貴的頭顱,低聲對她許下一生不棄的承諾,如果說西域留下的都是傷痛,而長安給她的,都是幸福。
他第一次歸來,在父母的墳前,發下重誓,還找到了他們的女兒,第二次歸來,在長安藥鋪,半跪在她面前,開口求一味後悔藥。他是她的劫數,而她甘願為此萬劫不復!
長夫放下簾幕,垂下頭來,安靜的揉捏著手帕,將它小心的放到自己的袖口中,這或許是唯一的一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