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端著冰好的酸梅湯出來,幫他們扇風,又開啟平時捨不得的電扇吹。
永道脫了西裝,從口袋裡摸出兩個瓶子放在茶几上。
“爸,補鈣的,一天一粒,吃完了再給您拿。”
“這孩子,瞎花什麼錢!”爸爸雖是這麼說,還是戴上花鏡拿著藥瓶前前後後的看。
他們談起保健養生,普華沒法插話,無意注意到永道挽起的袖口。他穿了普通的襯衫,胳膊上露出的地方膚色很深。一年四季在實驗室工作很難曬成黝黑,近看下連鼻樑上都有曬過剝皮的痕跡,像個駐在山裡數月開礦修路的工人。
普華認真回想。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數週前,到固定的銀行把到期的存款單轉存,因為幾筆錢分別在兩個人名下,所以一向一起辦。在銀行排隊時他提到過出差,她沒有多問細節,也沒放在心上。在銀行旁的茶餐廳吃午餐,一切如常,AA制,飯後各自回家,他提出送,被她拒絕了。
之後,他消失了一段時間。她不能問,不能找,只能等著他來聯絡自己。然而他似乎打定主意不想讓她找到,永博一連幾封催辦事情的郵件他都不回,娟娟打過去的電話兩次都是關機狀態。最後一點有關他的訊息來自同實驗室的畢馬威,也是含含糊糊說他外出未歸。到底去了哪,要去多久,似乎沒人知道。
“去哪了?聽華華說這趟出差挺長時間。”葉爸爸放好藥,從茶几下面拿出紙做的棋盤。普華回過神,順著爸爸的話悄悄打量永道。
“嗯,各地跑跑。”永道一手擺棋子,端著酸梅湯大口喝,喝完又去拿普華喝到一半的杯子仰頭灌下去。
“去,幫我倒杯冰水。”他擦著嘴角,把空杯子塞到她手裡。
葉爸爸笑著低頭擺棋子,普華去倒冰水,在廚房聽見他們在外間說話。
“南方實驗室有幾個專案,我過去幫忙順便交流學習,所以待得久了點,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好久沒跟您殺兩盤了!”
“嗯,殺兩局,看看退步沒!”
“您手下留情。”
出來時,兩個男人已經鋪開了陣勢,各自摸著下巴研究棋盤,普華想起永道第一次來家裡,也是這樣和父親下棋,被殺得剩了光桿司令。自此每次都要切磋棋藝,美其名曰互通有無,其實每次他都輸。
水端過去,她要離開,被他抓了一下。他依然埋頭設計棋局,漫不經心的玩著手裡的兩個戰利品,對她說:“你也看看,學學。”
普華要講話,被永道噓了一聲,對面的葉爸爸舉著棋子笑了。
耐著性子,她只好看下來。觀棋不語真君子,落子無悔大丈夫,這些都是他教的。對弈時,他沉默寡言一絲不苟,在父母面前,他高談闊論談笑風生。她見過他太多的面孔,痴迷熱情,頑劣叛逆,陰翳冷峻。歲月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眉間淡淡的紋路,鬢邊粗糙的胡茬,早不是她初遇時青澀單純掛著幾根鬍鬚的男孩。她見證了他從男孩到男人的蛻變,他也親歷了她成長的每一步,他們熟悉對方就像熟悉自己,但現在她才發現,好像從沒真正瞭解過他。
棋局中途,普華悄然退開躲進廚房。
對著抽油煙機上的汙垢,她深呼吸放鬆下來,找出工具專心致志把油垢蹭掉,然後再把整個抽油煙機都擦一遍。做事情是最好的治療,清理完成,情緒也穩定下來。打掃好廚房,普華推開臨街的一扇窗,讓悶熱的空氣散開,長長透了口氣,靠在廚臺邊慢慢準備午飯。
擇菜洗菜,她把水龍頭開得很大,蓋過客廳裡的說話聲。即使再不開心,還要顧及爸爸的感受。即使不願見他,也要給爸爸做一頓餃子,這是多年來葉家的習慣,從無例外。
普華安靜的做事,中間永道擦了兩手乾麵要來幫忙,她鎖了廚房門不讓他進。他悻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