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動作直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天昏地暗眼冒金星,眼珠子幾乎都要給翻到眼眶後頭去。最後幾乎是讓玄綦抱著走出了石塔,重見天日的那一刻,便有了恍如隔世的錯覺。
似乎她和玄綦相伴著走過大邑兩千年的英烈和文明,已經過了一世。
算算時辰已然是午時二刻,玄綦便帶著白錦到隨便一處離膳房近的宮殿裡休息,吩咐好了一切之後便又馬不停蹄地要去京都城西最靈驗的天壇寺,要親手點上同廟柱一般高的可以燃上半個月的紅香燭,替天下蒼生還願,再聽上一遍三百沙彌一同誦唸的梵經,滌盪他作為君王的心胸,最後再馬不停蹄地趕回皇宮。
直捱到申時初刻,連秋天的太陽都西斜之時,白錦已經好好地用過了膳食,沐浴更衣完畢,穿上了沒那麼正式的宮裝,卻依舊還是帝后能穿的,顯然是那些婢女真把她當做了皇后,再好好地睡上了一頓小覺醒起來發了一會兒呆後,玄綦才終於腳不沾地地回來了。
匆匆地和白錦打了個照面,連頭髮都有些亂了,便又鑽去了什麼地方給自己洗漱。
申時三刻,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可路上每家每戶的紅燈籠都已經一同點了起來,燭光透過紅紙掃向平整勻稱的藏藍色天空,帶著特有的節日的喜慶氛圍。白錦和玄綦穿著成對的暗紫色宮裝,腰間掛著成對的比目金絲玫瑰佩,坐在同為暗紫色的大轎之中,向著京都最繁華的市集街口而去。
煙火節的晚上是沒有宵禁的,徹夜都會燃著煙火,路兩旁平日已經沒影了的小販又重新擠在了街道兩旁,店鋪也都開起張來做入冬前的最後一筆買賣,百姓早已提早穿了今年的新衣提著紅紙燈籠朝著一個方向聚攏而去,打算今夕賞著焰火徹夜不歸。到處都是過節的熙攘之聲,卻不是紛擾的嘈雜,而是多種亮氤氤帶著微甜的果香,多得幾乎要溢位整個京都,和周遭的城池鄉鎮一道匯成一片泛著赤色的海洋。
不過在此之前的祭典,需要由玄綦親手點燃第一把焰火,昭告節日開始。
轎子終於在人群自發退出的道路中穿入市集,這市集平日便是人口流動最密集的地方,幹什麼的都有,做買賣的,耍戲法的,赤腳道士行騙的,吃喝嫖賭的,乞討的,還有背了罪殺頭行刑的。
正巧,這一年搭一次的祭典高臺,平日裡都是安放軋頭刀血濺三尺的地方。
白錦不需要跟著出去,只用等在轎子中便好,便聽得在玄綦掀開轎簾的那一刻,周遭發出的有些不太整齊的跪地之聲,旋即傳來“玄帝洪福齊天,安康福壽,佑我大邑——”的聲響。似乎同時有上萬人跪倒在地上,那樣的恭賀之聲響起,頗有些震天動地的意味。
然後是玄綦輕描淡寫卻又分外清晰的二字“平身”,傳在每個人的耳中都是同樣的響度,似乎方圓百里之內都能聽見一般,只是白錦聽了這語氣有了對比之後,才發覺原來這人平日同她講話的語氣還都稱得上是放軟了講的。
玄綦若說功績可能論不上六十九代君王中的頭號,可若講神秘,恐怕就非他莫屬了。就算是京都的百姓,也似乎只能在一年中獨獨這一天見到他,或許也是見不到的,只能說是他從宮裡出來了。
若不是年年定的稅都在下降,年年的勞役都在減輕,年年庫裡頭的儲糧都在往上堆,年年腰包裡的銀子都在往外鼓,年年家裡簷頭的新瓦都在往上疊,恐怕這天下的百姓都會以為,他們大邑已經沒有玄帝這樣的人物了。
那高臺大概有兩丈高,上頭高點了一圈火把,邊上又嚴嚴實實地圍起了官兵,就算是湊到了最近的地方,也是看不清玄綦的相貌的,只能看出一個修長挺拔略有些清瘦的身影和那精緻面龐的大體輪廓來。不過玄綦刻意垂下了眸子,加上夜色又深,這六年來的煙火節,竟真沒有一個百姓看清過他湛藍的眸子,只能胡亂地對人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