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飛之中,已然透著亡國的災禍,“大邑大邑……一個要做大邑之君的人,這輩子都沒能看大邑一眼,豈不可笑?豈不可憐?”
“我告訴你,大邑死了你一個玄綦,大邑不會亡!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他們憑什麼救你?你不過就是個治國的工具,一個傀儡!你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又有什麼意思?活著為了個大邑麼?活著做個見不得人的君王麼?別搞笑了,玄綦,你在這個世上,什麼都沒有!沒有人靠近你,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愛你!你什麼都沒有!那為什麼不去死!”玄絮指尖的蔻丹,似乎是浸了三分血光,尖尖直直地指向玄綦。
“可我呢……我呢?”玄絮的嗓音又驀地柔軟下來,連思緒都紛飛飄忽得看不清楚,“我和你不一樣啊,雙生天譴裡頭,禁忌有什麼錯呢?都是罪孽的前因,非拉上我做什麼?非斷送我的前路做什麼?我的阿衍還在等我啊,等我嫁給他啊,等我給他生兩個孩子啊,等我們一起長了皺紋,一起白頭啊……”
玄絮的聲音一講到這裡便陡得悽然上揚,似乎是晚秋薄暮山間的杜鵑,一聲一聲地哭訴哀啼,只啼得絲帛成灰,只啼得血淚迸落,只啼得肝腸寸斷:“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我不能!我是禁忌之體,我不能嫁給阿衍,我不能給他生孩子,我要嚐遍嗔痴慾念,我要斷絕紅塵浮世,我要給你!我要給你這個孽根,給你獻祭……”
“哈哈哈……我要給你獻祭,我要讓你破除天譴,讓你做個正常人……”玄絮推倒邊上的琉璃瓶,又甩手扔開淨瓷,踏著滿地的狼藉一步步向玄綦走來,她的紅衣沾上了些許淚痕,便似乎是染了鮮血,又笑又哭的模樣,好像是瘋了。
“你說這樣公平嗎?公平嗎?明明放不下的是我,明明不必活的是你,為什麼到了最後,是我去死?”玄絮伸手抓住玄綦的袖口,緊緊地攥著,發了狠一般尖聲問道:“你說啊,你說啊!是不是該是你死?是不是該是你為我獻祭?是不是我應該做個正常人?”
“是。”玄綦只是微微點了頭,開口,卻沒有遲疑。
“啪嗒——”清脆的斷裂聲。
玄絮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只垂頭看著自己的手,那截塗了鮮紅蔻丹的長甲,斷在了玄綦袖口,然後從深深的凹陷之中彈出,掉在了地上,然後她的手指緩慢地,從粗糙不齊的斷甲之中,溢位鮮血來。
“那你……會和我換一下嗎?你會為我獻祭嗎?你死……我活?”玄絮的眸子之中滿是怔忪,只微垂著開口。
玄綦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修長的身影竟在玄青衣裳之中顯得蕭瑟,良久之後開口道:“會。”
“真的、真的嗎,你真的願意?”玄絮的眸子在那一剎似乎是被點亮了一般,連帶著眉心的硃砂痣都生動起來,卻又滿是動盪的懷疑。
玄綦頷首,眉宇間一片淡然,不見喜悲,淡得如同山霧,只是眼角,有著一滴墨色的淚。
“我、不必活。”話音落畢,淺得無痕。
<四>
冰室祭壇
四壁只燃了四盞壁燈,幽藍的火焰輕輕跳動著,青鬼眼眸一般的顏色,無法照亮前方。
祭壇由一大塊玄冰雕成,置在屋內正中央,處玄黃之氣中央,不偏不倚。荼白的冰塊上有著淺淡不一的雕鑿痕跡,一道道地覆在上面,有的淺成一道白痕,有的深到了骨髓,凌亂的印記乍看並不醒目,可細看下來卻是密密匝匝的一輪又一輪,只是看上一眼便讓人偷生無力,頭昏眼花。
幽藍的火焰輕輕跳動著,給玄冰鎏上一層寒霜。
祭壇上站著三人。
“玄絮,跪下。”蒼老的嗓音和十六年前別無一二,依舊透露著古樸沉凝的意味,聽久了,便似乎要被裹挾入深潭之中。
玄絮此刻只著了件素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