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朱由檢看到林純鴻的奏章後,見林純鴻爽快地交付魚乾,頗為後悔,暗暗地下決心,這次秦良玉若成功,林純鴻沒了造反的根基,一定要將其調回北方重用,還要給他升官加爵,絕不讓他沒了好結果。
對林純鴻建議在瓊州府建設鹽場,專用於製作魚乾,朱由檢硃筆一揮,畫了個大大的紅勾,並告誡林純鴻小心看護,萬不可令鹽場之鹽流入食鹽市場。
林純鴻建議朝廷組織出海捕魚、製作魚乾,朱由檢頗為心動,將此事交付朝議。
朱由檢滿以為如此利多弊少的方略,必然得到滿朝文武的支援。哪想到,朝議的結果讓他大跌眼鏡,滿朝大臣幾乎形成同一個聲音,聲嘶力竭地勸告朱由檢萬不可行此策!
反對的理由五花八門:
考慮深遠者聲稱,朝廷應付大陸,尚且左支右絀,如果允許漁民出海,勢必投入巨資建設海軍,朝廷哪能拿出這麼多錢?
頑固者聲稱,漁民出海捕魚後,朝廷勢必無法掌控,很可能重現當年嘉靖時倭寇之禍,現在朝廷內有賊寇、外有女真人肆虐,如果再出現倭寇之禍,朝廷如何應對?
胡攪蠻纏者聲稱,大批難民被聚集起來製作魚乾,一旦受到賊寇挑撥,聚眾造反,必然為禍海疆,荼毒生民。
別有用心者竭力攻擊提出此策的林純鴻,聲稱林純鴻倒行逆施,不僅等同軍閥,還到處蠱惑刁民鬧事。這次更是提出亡國之策,不殺不足以謝天下!
……
朱由檢一陣頭昏目眩,他就搞不懂,僅僅只是朝廷組織漁民出海一事,為何冒出如此千奇百怪的理由!現在又不是沒有出海打漁的漁民!而且,林純鴻在廣東製作魚乾,為何就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朱由檢覺察到,這幫大臣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朱由檢參悟不透,忍不住詢問身邊的曹化淳,曹化淳一語道破天機:“張彝憲自掌鑄幣一事後,多得外臣嫉恨!”
朱由檢恍然大悟,原來是內廷外廷之爭!
實際上,無論是朱由檢,還是朝堂之臣,都非常明白,所謂的內廷外廷之爭,本質上就是君權與臣權之爭,焦點都集中在皇帝和大臣身上。太監無非就是君權上的寄生物,失去了皇帝的支援,一紙詔書就可以讓他們萬劫不復!
當初,朱由檢將鑄幣交給張彝憲,並規定,所得之利歸入內帑,不關外廷戶部什麼事。也就是說,大明的戶部永遠不知道朝廷手中能有多少錢,更不可能據此制定詳細的財政預算。朱由檢此舉遭到了大臣的竭力反對,不過,朱由檢一意孤行,方才將鑄幣一事強行推廣開來。
外廷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隔三差五地上奏章,試圖將鑄幣之利劃到戶部,朱由檢將此類奏章全部留中,大有你說你的,我幹我的趨勢。
無論是朝堂之臣,還是宮內的太監,對權力的變化非常敏感。太監們從朱由檢此舉中找到了信心,行事越來越囂張,勢力rì趨龐大。而朝堂之臣試圖將太監勢力的復興扼殺在萌芽狀態,不停地狙擊太監勢力。
這次,大臣們終於找到了機會,狙擊朱由檢的出海捕魚之策!
大臣們的潛臺詞就是:要捕魚製作魚乾,沒問題,不過首先把鑄幣權和捕魚權交給我們!
朱由檢熟讀歷朝實錄,對大臣與太監之間的權力爭鬥瞭然於胸。自成祖後,大臣們的權力越來越大,這主要表現在內閣的權力呈逐步擴大之勢。直到隆萬年間,隆慶皇帝闇弱,再加上新繼位的萬曆皇帝年幼,內閣的權力達到了頂峰。萬曆皇帝成年後,內閣的權力一度有所削弱,引起了大臣們的極度不滿,皇帝與大臣開始冷戰。到了天啟年間,魏忠賢弄權,內閣權力一度被削弱嚴重,直到崇禎初年才緩過一口氣來,目前正處於逐步擴大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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