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不滿地掃了鄭鴻逵幾眼,說道:“荷蘭人大敗虧輸,南洋之內,林純鴻已經沒有對手了。”
鄭芝龍說了一句大實話,讓三人心裡不由得泛出一絲絲苦澀之味。鄭彩甚至在想,一切都從崇禎七年放棄追剿劉香開始,要是當初勝勇追窮寇,哪裡還有林純鴻崛起的機會?都怪大帥,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鄭彩暗自腹誹。
鄭芝龍當然不知道鄭彩在想什麼,自顧自地說道:“換句話說,我們是死是活,皆在林純鴻一念之間。”
這話就有點危言聳聽了,鄭彩和鄭鴻逵一百個不服氣,施大瑄更是霍地站起來,滿臉怒色,吼道:“大帥何必滅自家威風長他人志氣?當初在料羅灣,荷蘭人氣勢洶洶,還不是被我們打得狼狽逃竄?”
鄭芝龍右手下壓,示意施大瑄坐下,保持安靜。施大瑄頗為氣惱,一屁股落在了椅子上,差點將椅子坐得散架,發出一陣陣吱嘎吱嘎的聲音。
鄭芝龍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對施大瑄投以讚賞的眼光,道:“我們現在缺的就是這股銳氣。這些年,就看著林純鴻銳氣十足,剿劉香,據呂宋,圖巴達維亞,而我們做了什麼?整天躺在廈門、安平睡大覺,等著大圓送上門來,焉能不敗?”
“看看,這次荷蘭人的腸子都被林純鴻打出來了,而我們連進攻近在咫尺的熱蘭遮都瞻前顧後的,銳氣在哪裡?進取的精神在哪裡?”
鄭鴻逵、鄭彩羞愧不已,鄭芝龍說得不錯,這些年他們一個個窮奢極欲,整日想著儲存實力,哪裡有功夫想著拓展?
鄭芝龍冷笑道:“現在才知道羞愧?早幹什麼去了?這次進攻熱蘭遮,就想看看,你們還有沒有當年的銳氣!你們的確讓我失望了!”
施大瑄滿臉漲得通紅,又一次站起來,吼道:“大帥,屬下甘願效死,只要大帥一聲令下,屬下立即率領艦隊襲擊廣東沿海,趁西洋艦隊、龍虎軍團滯留巴達維亞不敢歸航,先把廣州拿下再說。”
鄭芝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和芝虎不錯,還沒有把鬥志都消磨在美酒和女人肚皮上。只是,有這份心,但事情不能這麼做。目前要扭轉頹勢,須一手進取,一手安撫林純鴻。”
“安撫林純鴻?”
“對,一定要安撫林純鴻,這是先決條件。不能安撫林純鴻,我們都是死路一條。”鄭芝龍斬釘截鐵地說道:“另外,安撫住林純鴻,除了活命外,好處也是顯然的,至少,我們在江南可以繼續購買生絲、絲綢、瓷器等物,也可以在江南售賣海外貨物。”
鄭芝龍後面的一句話,顯然打動了鄭彩,他立即想到了一個最為實在的問題:“關鍵在於我們如何才能安撫住林純鴻?”
鄭芝龍咬著牙,面無表情地說道:“唯有八個字:忍辱負重、唯命是從!”
“這……”鄭彩、鄭鴻逵和施大瑄大驚,一時啞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鄭芝龍接著說道:“林純鴻想安全透過臺灣海峽,可以,沒問題,我們可以派遣艦隊為他護航;他想要進攻馬六甲,我們可以派兵協助,不要分文報酬;他想要雙嶼諸島,沒問題,可以給他;甚至……”
鄭芝龍面目扭曲,似乎下定了極大的決心,接著說道:“甚至我們可以向他進貢!”
施大瑄再也忍受不了,叫嚷道:“難道他想要我們的艦隊,我們也給他?”
鄭芝龍搖頭道:“當然,我們有我們的底線!地盤之利,不可分潤,如福建、臺灣、日本!再則,艦隊、人員,絕不容他染指。這兩條是我們的立身之本,絕不能受控於人!”
恥辱,這是地地道道的恥辱!
鄭彩三人縱橫海上,何時受過這份恥辱?一個個憋得臉紅脖子粗,喘著粗氣。
鄭芝龍冷笑道:“能忍辱,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