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哥離府歷練、再是二哥的秘密。
春末,四妹妹就要去白象庵,跟在辨塵大師身邊學習。
接下來,還會是誰?
他內心悵然。
燕吉音看出他內心的憂傷,輕聲道:“大哥寫信回來說了,他會盡量趕在楓葉紅之前回來。”
這封信,他們都看過,燕時晏當然也知道。
他明白她的心意,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淳寧帶著他們走遠,燕時晏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見燕元安的衣角消失在視線中。
二哥他,還真是無情。
他真的很羨慕,二哥能一直保持冷靜。
就好像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會讓他失態一樣。
其實,關於這一點,燕時晏錯了。
燕元安走在秦瑤光身後,垂眸看著母親的裙襬,竭力讓自己什麼都不去想。
他讓自己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卻控制不住的心跳如雷。
就要見到生母了。
他發現,他沒有激動、更不是近鄉情怯,只有對未知的不確定。
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對這個遠在深宮中,以為從來不會見面的親生母親,他本能的懼怕。
幸好這條路很幽靜、很長,長得能讓他慢慢理清思緒。
他很少回憶往事。
擺在眼前的事已足夠令他窮思竭慮,再回憶苦難,他知道自己撐不住,於是不去想。
然而此時,他害怕時間不夠,飛快地將他記事時起的所有往事回憶了一遍。
抽絲剝繭的,去尋找自己恐懼的源頭。
這個過程並不愉快,但如果單從外表看不出他和以往的任何不同。
終於,被他找到端倪。
霜葉帶著他從京城逃走的經過,雖然因為那時他年紀幼小而並沒有跟他講太多,卻在他心裡種下了京城皇權鬥爭慘烈的深刻印象。
皇宮,在他心裡象徵著皇權的無上威嚴,和深不可測的危險。
唯獨不是他的家。
深宮就像一頭遠古巨獸,會吞噬身在其中的每一個人。
霜葉能成功逃走,那是因為那個時候她並不在宮中。
想明白這件事,燕元安驚覺,為什麼他想方設法回到了京城,卻沒有絲毫想要找機會去尋生母的意思。
在母親降臨之前的事就不提了。
但之後,他有的是機會。
母親待他很好,又是隨時能出入皇宮的長公主。
可他一次都沒想過。
所謂證據不夠,只是找的藉口罷了。
是他本能的畏懼著跟皇宮有關的一切。
燕元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撥出。彷彿只要這樣做了,他就能戰勝內心深處的恐懼。
他意識到,母親的腳步停了。
這條路終於是走到盡頭。
他們已經出了盧府,在一條安靜的巷子裡。
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只能遠遠看見巷頭巷尾影影綽綽的護衛身影。
輕雲蔽月,夜色朦朧。
在秦瑤光和燕元安面前的,是一輛用料華貴卻沒有任何裝飾紋路的寬大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