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守拙上前一步,擋在秦瑤光前面。 這位長者,為什麼能知道長公主的身份? 一群遭了災的落魄遷民,不應該有這個能力。 秦瑤光淡淡道:“起來吧。” “草民遵命。” 長者扶著柺杖,緩緩起身,一個人的蹣跚身影顯得格外孤獨。 在他身後,是全村人緊張的眼神。 能不能活下,他們都把希望全都寄託在他身上。 在月鷺等人的戒備下,長者將手伸入懷裡,摸出一個裹了好幾層的油布包來。 長滿老人斑的手顫抖著,將油布包一層層開啟,取出一張摺好的公文,用雙手奉上。 秦瑤光點點頭,雪蓮上前接了,呈到她眼前。 是一張蓋著官府大紅印記的公文,上面寫明他們是寧垌村人氏,因族中出了逃兵被連坐,責令在一月十二日前,抵達土甸鄉可入良籍,違者殺無赦。 既是公文,又是路引。 秦瑤光看了後面附錄的總人數,再看看河對岸的人,就明白他們這一路走來有多艱辛。 粗略估計,已有數十條性命,死在路上。 因是罪籍,持公文一路過來的待遇可想而知。 要在規定時限內趕到,就必須在嚴寒的冬季趕路。 在這種情況下,老弱病殘,是最先被淘汰的。 秦瑤光承認,這項政令並不糊塗,相反還是有惠於民的好政策。 在以往,被連坐的百姓統統會被貶入賤籍,子孫後代均不得參與科舉武舉。 跟在現代“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是一個意思,但更殘忍,禍及後代。 他們想要出頭,只有進入軍中,從最低等的雜役做起。 倘若有過人天賦加上足夠好運,才能轉入正式軍隊作戰。 光這樣還不行。 必須斬殺更多的敵人,立下比普通士兵多一倍的軍功,才能洗脫讓家族蒙羞的賤籍身份,重獲良民戶籍。 這太難了。 難得簡直一眼望不到頭。 自有連坐以來,能成功擺脫賤籍的人,屈指可數。 而如今,只要帶領全村人前往朝廷指定的地點,就可以重新成為良民。 天大的好事。 與之相比,背井離鄉的苦楚,又算得了什麼呢? 可是,趕路的艱辛、被歧視的遭遇,帶給這些遷戶的苦難,絲毫不少。 還沒到地方,就死了這麼多人。 在活生生的人命面前,賤籍、良籍,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秦瑤光拉回思緒,示意雪蓮將公文還給長者。 這道公文,對他們全村人來說,是同行路引,還是脫罪文書,至關重要。 長者將公文仔細疊好,又按原樣用油布包好放入懷中,緊貼心口的位置上。 他動作緩慢,秦瑤光並沒有催促。 待他放好,秦瑤光才輕聲問:“老人家,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要告訴我?” 長者只猶豫了一瞬,隨即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殿下,草民等人遭遇雹子後,是有人指路。還告訴我們說,長公主在這裡,不會見死不救。” 其實,他在拜見道明秦瑤光身份時,就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除此之外,那些人還說了,讓他保密。 如果告訴秦瑤光,他和他的家人就會死。 但是,作為一族之長,帶領族人找到生路是他的職責。 活了大半輩子的他明白,那些人看似好意指路,其實包藏禍心。 他要是讓長公主遇到危險,別說他,全村人都性命難保。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 那些人早就綴上他們了,就算沒有這場雹災,也一定會想辦法將他們趕到這裡來。 這麼一想,長者不由有些慶幸。 慶幸是雹災,而不是被那些人扮成的劫匪,不用為了逼真,付出人命的代價。 寧垌村大多姓何,同族而居。 他既是村長、又是族長。 在全族人的生死存亡面前,他不得不聽從他們的安排,來到這裡求助。 又為了不觸怒長公主,主動把一切和盤托出,做好赴死的準備。 這背後隱情如此曲折,他雖然沒說,卻也讓秦瑤光證實了心頭的懷疑,猜到了七八分。 世家,勳貴。 不知道是哪一支勢力,蠢蠢欲動。 望著河岸對面跪拜不起的百姓,秦瑤光想了想吩咐:“讓你的家人先過橋。” 長者身子一顫,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目光狂喜。 長公主,是要庇護於他? 他轉過頭,朝著對岸喊了幾個名字。 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