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知道她對他坐在身邊還是有些不自在。
她身上有玫瑰的味道,他隨著她傾身,看著她排列棋子,“象棋的排法看起來有些像西洋棋。”
“可能吧,我不懂西洋棋。”她問他,“你認得中文字嗎?”
“懂一點。”他以中文回答。
她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你會中文?”
“工作上會用到,普通對話應該沒有問題。”
他的字正腔圓,發音標準得讓她吃驚,不禁拿起其中一顆棋子問他:“這是什麼?”
藍斯瞥了黑色的象一眼,開口道:“車。”
“在這裡應該念居,居住的居的發音。”她解釋道:“不過它在棋盤上還是車子的意思,所以在棋盤上可以直線往四方前行或後退,無論多遠或多近都行。”
她和祖母一一和他解釋每一顆棋子代表的意思。
然後,他們開始下棋。
雖然才聽過一次遊戲規則,但他很快就發現,她在放水。
他沒有戳破她,只是和她一起裝笨。
那一天晚上,玉蘭還是大獲全勝,笑得非常開心。
後來,他就常參加女人們的棋局,不為別的,只為假裝自己是其中一分子。
家。
假的。
不過至少現在是他的。
就在一切都開始順利起來時,平靜的日子卻逐漸因玉蘭的病情加重而蒙上陰影。
因為已是肺癌末期,她選擇了不做任何治療,只吃醫生開的止痛藥,但即使如此,止痛藥也逐漸無法抑止她難忍的疼痛,她總是在咳,每次一咳起來,就幾乎停不下來。
在他們結婚三個月後,玉蘭的體重已經從五十八公斤,直線往下落至三十八公斤,她漸漸吃不下固體的食物,雖然藍斯請了專門的營養師調理食物,她的食量依然日漸減少。
看著變得骨瘦如柴的祖母,莫蓮總得剋制想哭的衝動。
原本合身的衣袍,掛在她老人家身上就像是過大的布袋。
第四個月時,玉蘭已經無法自行走出臥室房門,莫蓮每天都到她房裡,親自唸書給她聽、喂她吃點東西、協助她入浴換衣;雖然這些潔西和安妮都會做,她卻還是寧願自己來。
藍斯並未對她又恢復事必躬親的態度多說什麼,因為知道老人家時間真的不多了。
雖然玉蘭的身體被病魔折騰得越來越虛弱,但她卻顯得十分平靜。
然後,那一天,還是來了。
彷彿是迴光返照一般,那天晚上,玉蘭的精神特別的好,雖然吃力,她還是要孫女和潔西協助她坐起來。
可她才坐好,莫蓮的淚就掉了下來。
玉蘭嘆了口氣,輕握住孫女的手,“乖,是人都會生老病死,只是我的時間到了而已……”
“可是……”莫蓮喉頭一哽,她甚至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她啊。
“別哭,有你這麼一個乖巧聰明的孫女,我這輩子可活得值得了……啊,藍斯,你來得正好,我正有話要對你們說……”
藍斯走上前,站在莫蓮身邊。
玉蘭看著眼前這一對,不禁露出微笑。
她握住孫女的手,然後朝藍斯伸出手,藍斯意會的也伸出手。玉蘭將孫女的手放到他手裡,深吸口氣,看著他說:“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之間互相談了什麼,我無法也沒時間去多加干涉,可是,我就這麼一個孫女……”
眼眶含淚的莫蓮微僵,驚訝的抬頭看著祖母,玉蘭卻直勾勾的看著藍斯,枯瘦均手,有力地握著他們兩人。
“答應我你會照顧她。”她要求。
“我會照顧她。”他承諾。
“無論發生什麼事。”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