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目驚心。而現在,這片凝固的記憶隨著許夢真的描述突然在靈動了起來,在衛楚楚腦海裡婉轉回旋,揮之不去……許夢真說得不錯,那是一條河,一條翻騰著巨瀾湧動波濤的河流,一如胃裡正翻湧的酸水,一如心裡澎湃的血液。所以衛楚楚不會寫什麼心得體會,雖然她的確已經很有心得,這個深刻而唯一的心得就是她應該替宋玉竹和許夢真報仇,應該替那些淹沒在血河裡的人報仇,而報仇的物件正是眼前這個殘暴的國民政府。
她頭一回在心裡用上了“殘暴”這個詞。
衛楚楚雖不十分清楚宋竹玉和許夢真的遭遇,現在卻從眼前發生的事件查覺了國民黨政府的“清共”行為並非如報紙所言,抱著教育挽救的態度給予誤入歧途的青年以寬鬆大度的處置。自那日她頂撞了陳賽花,她總覺得身後時常會出現些莫名其妙的人影,猶如芒刺在背。就比如說現在吧,從許家出來,一直就有兩位仁兄在她背後亦步亦趨,現在就在對面的電線杆底下假裝看報紙。衛楚楚坐在玻璃窗邊輕蔑地瞟著他們的同時最終對他們所代表的這個政權定了性。換到往日衛小姐可能還會逗著他們玩一會遊戲,可現在她卻實在沒有一點兒玩耍的心情,於是抬頭吩咐侍應生道:“來杯檸檬薄荷冰茶。”
檸檬薄荷再加點冰,做出來的茶當然色彩很漂亮,一種寧靜清涼的美麗。衛楚楚的確很需要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當然這也很符合這個季節。六月的南京的天氣很熱。
果然那兩名監視者頂著烈日干巴巴地看著監視目標悠閒地喝著冰水,只覺得更加口渴難耐,要知道只是望梅實際上是解不了渴的。所以他們在電線杆下暴曬了一小時之後再也忍不住商量起來,是不是也該去找個蔭涼的地方躲躲陽光,卻沒料到就在他們這一閃神一轉身的眨眼之間,目標竟會從視線中突然消失。
星星咖啡廳的後門連線著服務生通道,從那兒走出去不遠就是著名的鬧市夫子廟。夫子廟是個很有名的地方,四通八達而且人群熙攘,要在這種追尋一個人,的確有些不容易。
黃包車載著衛楚楚一直來到秦淮河邊,白天的秦淮河嫻靜溫柔得宛如一位不施粉黛的婦人,三從四德那規矩簡直夠資格立上一塊貞節牌坊。可今天衛小姐沒什麼胃口,只讓趙老漢上了一盤花生米,她用筷尖挑著花生米一粒粒慢慢送進嘴裡,藉此平息自己內心的波瀾。可是她才吃了幾粒就突然發現面前的食物和桌子的顏色都變了,一個人影突然投射在上面……那隻圓皮球的手下還不算無能嘛,居然能跟蹤到這裡;而且還敢走到本小姐面前來。衛小姐放下筷子的同時咬住了牙,暗中握好拳頭準備與對方正面作戰,卻萬沒料到當她抬起頭來出現在她眼前的面容竟是那樣的一張臉,她若不是牙被咬住了真可能當場驚叫起來。張雁林卻並無激烈的表情,他只淡淡地向她問了聲好之後從容坐下來,向趙老漢要了一雙筷子,埋頭也開始吃花生米。兩個人在沉默裡將盤子裡的花生米吃光,在吃花生米的過程中衛楚楚將四周情況細細觀察,確定絕對安全之後叫來老闆結帳,然後張雁林帶著她去到一個巷子的一間屋子,那是他的新住處。
第七章(18)
“你是怎麼回事!”一踏入屋子衛楚楚就再忍不住急切的心情迫不及待地衝著張雁林大叫起來,“你怎麼現在還留在南京沒走!你莫非不知道這裡眼下已經是*的首府,你莫非不知道最近已經有多少人頭落地!”
“我們是有很多同志犧牲……”張雁林垂著頭聲音很是低沉,“可是革命者是殺不完的……”
“等刀架在脖子上你再來說這句話,那才有氣勢。”衛楚楚只覺這傢伙真是愚不可及,於是氣不打一處來。不過生氣歸生氣,忙總還是要幫的。她生過氣後順著桌子邊坐下來道:“是不是最近風聲緊出不了城?”
“這段時間我出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