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說道:“多謝幾位將軍厚愛,容我再想想,再仔細想想!”
“舅父大人,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丟了城市,還指望蒙古人會放過你麼?你忘了,你給我講的,當年在夏將軍麾下,與韃子江上奮戰的事了?難道幾年沒有俸祿的蒙古官兒做下來,您當年豪氣,都磨平了不成?”
“我?”劉協望著自己破了幾個洞的征衣,一陣苦笑。憑心而論,他是個清官。蒙古人的軍官沒有俸祿,所獲全憑戰場劫掠。但劉協為官一方,除了偶爾從大戶人家勒索些必要的生活費用外,從來沒有縱容屬下去肆意去欺凌百姓。
當年,他曾為大宋守土。謝太后和皇帝投降了,他不得已跟著上司而降。懦弱的面孔後,堅守的是官員的個人情操。如今,大宋打了回來,讓他在元與宋之間重新做選擇,劉協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樣做。
當年為大宋守土,是忠於君。宋亡,跟著主帥投降,是忠於故主。守護地方,忍受貧困卻不騷擾百姓,是忠於事,忠於職守。如今作為大元的官員卻丟了城市,投降了打著大宋旗號的流寇,還當得起一個“忠”字麼?
如果連一個“忠”字都無法堅持,劉協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義,還剩下什麼?
“嗨,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婆婆媽媽,男人麼,要入夥,我們大夥歡迎你。要走,就憑你這些年的作為,我們也要平安送你出城。大丈夫做事一言而決,想那麼多,累不累!”西門彪等得有些不耐煩,大聲指責道。
劉協苦笑了一下,伸手抹去了眼角幾滴渾濁的眼淚,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說道:“西門將軍說得有理,劉某謹受教。但有一事相問,請西門將軍明示!”
“說,你還有什麼擔心的,一一講出來。我西門彪當著大夥的面回答你,將來哪條做不到,讓大夥指著我的臉吐吐沫!”
“無他,將軍在南方日久,轉戰各地,見多識廣,劉某敢問將軍一句”劉協頓了頓,回頭看了看林琦,看了看外甥周養浩。自己要問的東西,不能問林琦這樣讀過書的人,因為他們不會說實話。“大宋積弱三百餘年,真的還有希望麼。誰之手可以力挽天河?”
說完,雙目炯炯,盯上了西門彪的眼睛。
周圍所有醴陵官兵都把目光投了過來,只有他們,能理解劉協的話本意。劉協不是為自己所問,而是大夥,為了所有降過元的新附軍而問。
曾經為大宋奮戰過的將士都知道,那三百多年的殘軀,早已失去了靈魂。縱是扁鵲在生,華佗復世,恐怕也救不回來。
當年是賈似道誤國。可死了賈似道,陳宜中丞相依然無力挽救這個國家。那些痼疾,那些文人對武夫的排斥與傾軋,那些外戚獨攬權柄,清流空談誤國,自命精英,把百姓不當人看的毛病依然在,任何時候都不曾減小。
眼下雖然聽說出了個文丞相,可他能左右得了朝廷麼?能擋住那些明槍暗箭麼?況且張弘範馬上帶領百萬大軍南下,殘宋做好了應對準備麼?還是依然忙著亂哄哄爭奪一個本來就存在不了幾天的權位。
一旦在爭權鬥爭中失敗了,那些忠字當頭的精英們,會為大宋殉難麼?恐怕投降起來,比任何人都快吧!
大夥當年降了元,此刻再降宋,心裡有魔障,並不難克服。如果哪天大宋又不成了,還要降元。這來來回回,笑話可就大了。還不如現在就戰死,或者捲鋪蓋回家。
“這?”西門彪被劉協盯得有些心慌,後退了半步,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大宋完蛋了,誰也救不了。當年起兵抗元的時候,大當家陳吊眼就這樣說過。但大宋完蛋了,大夥就不抵抗了麼?
“俺是粗人,只會說粗話!”西門彪搔了搔光頭,有些尷尬地回答。
“但說無妨,我只想聽一句實話!”劉協期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