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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柺子腳,擔挑擔,三十二魂,九十二魂,銅鑼催子回;東去無鄉歸。

這首歌是在民間流傳已久的“三元招魂調”,通常是在做道場祭三官時所唱的祭歌,隨著歌聲漸近,空中傳來“噔”、“噔”的響聲,李安民瞪大眼睛,她看到一個挑著擔子的乾瘦老兒單腿蹬地,從窗戶那頭跳過來,“噔”、“噔”——是腳板落地發出的聲音。

這老頭全身發綠,戴著頂破草帽,帽簷遮住眼睛,鷹鉤鼻如鳥喙般從皮肉拉呱的面部高高凸起,口裂一直斜開到耳前,周圍面板乾癟內收,佈滿散射狀的皺紋,幾乎看不到嘴唇,他穿著馬褂和齊膝的寬口褲,右手拿把短柄柴刀,刃口鋒利,紅光流動,左手握住擔子,擔下一前一後掛著兩個籮筐,筐裡滿滿的,竟全是人頭。

這其中也有李倩的頭顱,被臉面朝天地擱在最上層,她半睜著雙眼,目光呆滯地望向天花板。怪老頭跳到劉菲的床頭,李安民想起來,卻發現身體不聽使喚,像被魘住了一樣,想要大聲叫喊,卻連嘴巴也張不開。

怪老頭用柴刀在劉菲的脖子上這麼輕輕一劃,她的頭就掉了下來,從床上咕嚕嚕滾到籮筐裡,跟李倩的腦袋額角貼額角地挨擠在一塊兒,李安民看見李倩嘴角微揚,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怪老頭在割了人頭之後也沒耽擱,轉過身,哼起歌謠往回跳,籮筐上下彈動,李倩和劉菲的頭顱化作兩團緊密相連的黑影,漸漸離開李安民的視線。

等到歌聲完全消失,李安民猛地打了個抖,身體又能動了,她趕緊開臺燈,撲到劉菲的床前察看,發現她睡得正香,兩眼緊閉,頭還好好地安在脖子上,李安民長出了口氣,惴惴不安地回床躺下,心想那怪老頭大概就是管理員大嬸說的擔兒鬼,但是中元節早就已經過去了。

這個晚上,劉菲居然沒有夢遊,躺床上睡得四平八穩,此後接連好幾天都沒再犯夜行症,只是脖子上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紅痕,不仔細看發現不了,更離奇的是,劉菲的蠻橫個性竟然有好轉的跡象,變得沉默安靜,平日裡也不找李安民的麻煩了,李安民被她的轉變弄得一驚一乍,跑去問管理員大嬸擔兒鬼是不是也有慈悲心腸的。

大嬸笑道:“倒是聽過一個傳聞,說這擔兒鬼本是三官大帝司下的巡差,專門給迷路的鬼魂引路,若鬼魂在陽間呆太久,那就走不動了,巡差這才拿擔子把那些走不動的鬼魂給一擔子一擔子挑到陰路上,不過,這也就是一種說法,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無論真假,大嬸這番話給李安民打了針強心劑,她從本能意願上希望那怪老頭就是個巡差,於是留心觀察了半個月,沒發現劉菲有任何異常狀況,也就放寬心了。

令她想不到的是,就在學期臨結束前半個月,劉菲……意外身亡,下樓梯時一腳踏空,失足跌落,由於底層樓梯較長,據目擊者描述,她在臺階上連翻兩跟頭,快到底時,雙腿一彈,把身體託向半空中,以跳水運動員從百米高臺往下衝的姿勢,頭腳倒置,豎直地栽在水泥地上,腦袋一下子就爆開了。

照常理說,從那種高度摔下來,就算受到致命傷也不至於腦袋開花,可是劉菲的頭卻像個西瓜被狠狠砸在地上,稀里嘩啦,從皮到瓤,全爛透了。一張合照靜靜地躺在血泊中,又是那張被劉菲丟進水塘裡的合影,只不過這次,就連劉菲的頭部也被融化成一個黑洞,兩具無頭的軀體並排站在照片中央,緊挨著,看上去無比親密。

管理員大嬸體貼地問李安民要不要換宿舍,李安民說不麻煩了,一個人住就一個人住,她還想再見一次擔兒鬼,然後揪住它,非得把事情問個水落石出不可,可惜那怪老頭再也沒出現過。事故發生後,李安民到處打探轉校姑娘的下落,偶然在某地方報紙版面上看到了一排觸目驚心的紅字標題:

大學女生臥軌自殺,頭被齊頸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