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塊兒巴掌大的地方在肩頭,新肉粉紅與周身的雪白肌膚有著對比。那癒合的地方摸起來粗糲,急得蘇白愁白了幾根兒頭髮:“說咱們娘娘也是最難的一個了,往前手心裡的傷還好,這會子肩頭如此大塊兒疤痕,往後如何奉駕?”
枕春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床頂上的輕紗芙蓉刺繡的花帳子,擺擺頭:“由得陛下高興,管他誰人奉駕。”
蘇白聽得直嘆氣:“娘娘不能這麼說,您無牽無掛,但您背後還有安氏一族呢。”
枕春聽見“安氏一族”眼睛裡的波光閃了閃,撐身挪動了一番,“父親母親還好嗎?”
蘇白從袖口裡奉上了枕春家書:“請娘娘閱覽。”
“哦。”枕春從被子裡抖出一隻手,接過那封家書,強打精神看了幾行,嘴角才鬆了鬆:“讓父親母親擔心了。”說著輕輕摩挲了紙張,“如今天氣漸漸涼,北邊雁門要籌備冬時禦敵,二哥哥很久沒有回書信了。”
蘇白勸道:“您的兄弟都是要職,遑論您二哥哥寧遠將軍是遠在北疆的。旁人都說您勢不如前,奴婢看來,安家的榮耀鼎盛不改,起勢與否不過在您一念之間。”
枕春肩膀垮下來,眼眸裡氤著了一寸遺憾:“榮耀鼎盛,汲汲營營。我與熙妃……如今想來,往昔最無邪時光,也不過是撲蝶對詩,釀酒插花的閒暇。她熟讀詩書,提筆配我的畫,寫的是柳樹笙歌庭院,春風姊妹鞦韆。”
“娘娘……往昔無邪時光,都過去了。您的眼睛要往前看,往遠了看。看看您在朝的長兄父親,還有邊關的親人。再看看如今月貴人身懷六甲,往後尊貴不可限量。您的身上傷口好了,便要著眼心上的。”
“小喜子,那麼活生生的一個人兒。能說能笑還能打趣兒的。”枕春閉上眼睛,身心俱疲,心中空落落的,嘆息:“邊關……天冷後千里冰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雪。是了……我若大廈傾頹,他那兒不知要受什麼折磨。”
她眼睛裡的波瀾閃了閃,露出兩分絕決。
蘇白以為枕春思念疆北邊塞的次兄,正欲寬慰,便見玉蘭進來了。
玉蘭上前給枕春矮了矮身,道:“娘娘,天色暗了,可要傳膳嗎?”
“晚膳?”枕春想了想,恍惚覺得這一日日過得如流水。
“是呢。”玉蘭輕聲道,“今日那叫賀業跋摩的崑崙奴也在殿前立了一下午,見太陽落了,便一言不發地回去了。”
自從枕春受傷以來,賀業日日午後便在絳河殿前守著,落日便歸。他沉默也不說話,不動聲色恍惚是沒有情緒的。
枕春不知他或是愧疚或是別的什麼,只顧頷首:“由得他吧,我的確不曾怪他的。”枕春攥了攥手上的書信,凝神提了口氣,“蘇白,你去繡坊尋個繡娘。”
“娘娘?”蘇白不明就裡。
枕春端起案上的圓面的銅鏡,解開交疊的睡衣,照在肩頭看見一片模糊的疤痕。她道:“櫻桃與青果年紀小,一年一拔高,入了冬也是要制新衣裳的。要針活兒好的。錦上添花……有時候也不容易的。”
蘇白找來的繡娘是掖庭司繡坊來的首席,三十五歲,不曾婚配嫁娶,面貌尋常,眼睛清澈透亮。
繡娘進了絳河殿,聞著濃濃的藥味蹙眉,卻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拜見明婕妤娘娘。”
枕春半臥半坐在上位,臉上薄薄的脂粉遮不住大病初癒的虛弱之態:“免禮。”
繡娘立起了身,一雙眼睛不敢直面枕春,只望著她的腳。枕春穿著一雙浮光錦串紫色鮫珠的繡浪紋翹頭履,每一針一線都極盡華美精緻。繡娘笑道:“說來也是巧。娘娘穿著的這雙鞋,還是年初奴婢繡的。”
“是嗎?”枕春略抬了抬眼:“本宮不復恩寵,穿的鞋面都是年初的了。”
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