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雙髻女孩瞪著李琴青。
李琴青努嘴道:“譭棄婚約,另結新歡,不知算不算‘失德’?”
亭中一片寂然。
忽然,牛叢玉站起來道:“琴青,過來坐下吧。”
李琴青扭過頭來吐吐舌,大約也覺得自己出言太過,一轉身便想溜回來。
“李琴青!”一個清冷的聲音乍然響起,李琴青回頭,只見袁黛穿過同伴,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我袁家世襲襄敏爵位,自東越開國以來,便是數一數二的世族,門第之高,除晏姓之外,無人可比!”袁黛站在李琴青面前,背脊挺得筆直,下巴揚得高高,“袁家的一舉一動關乎東越社稷,袁家的家事便是東越的國事,你一個小小內史令的女兒,有什麼資格對袁家的事說長道短、指手劃腳?”她的聲音清朗絕然,“說甚麼‘德容言工’?你妄論不該論的事,就是犯了妄言之忌,難道不怕被割舌頭?”她那冰冷的目光在眾女孩臉上逐一掃過,尤其在鬱竹臉上多停了會,纖薄的唇角微微一翹,“我們走!”說罷,她決然轉身,出亭而去。對面的女孩急忙尾隨,臨走還回頭來使勁地瞪了幾眼。
亭中鴉雀無聲,眾少女目送袁黛的紅色背影漸行漸遠。
一少女道:“袁黛好像很生氣啊,她會不會回去告咱們的狀?”
李琴青道:“說都說了,做都做了,有什麼好前怕狼後怕虎的?何況現在的袁家比不得以前啦,他們敢亂來,咱們也不是好惹的,叢玉姐姐,你說是不是?”
牛叢玉搖了搖頭,道:“不管怎樣,袁氏畢竟是世代勳臣,剛才你說的話,確實過分了些。”
眾女孩又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笑鬧不斷。
她們身後,鬱竹悄悄用手指抵住了後腦。那裡開始微微地漲痛起來,初時還可忍受,漸漸地,那種熟悉的痛感就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很快地,便從後腦蔓延至前額。
“姐姐,你怎麼啦?”盛梅發現了她的異樣,頓了頓,又驚叫道:“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頭疼病又犯啦?”
少女們也慌亂了,紛紛湊上來。
鬱竹努力睜大漲痛的眼睛,昏暗的眼界裡只有各色羅裙飄來蕩去;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響成一片。她忍痛擺擺手,勉強笑道:“不要緊,只是在家就有的宿疾,出去走一走就好。”她扶著欄杆站起,謝絕了眾人包括妹妹欲來陪伴的好意,獨自出了亭。
陽光、清風混合著草木清香,將她包圍起來。她使勁地嗅了嗅,沉沉的腦子清醒了些。前面是茂密的樹林,她信步而入,林間清靜深幽,偶聞鳥聲啾啾,隔離了塵世一切喧囂。
倚樹坐下,她長長舒了口氣,輕輕按著前額,嗯――疼痛似乎消退了些。
早在二年前,她得了這頭疼的病症,每月間總得犯上一次,雖延醫整治,卻未有多大起色,大夫說是因母離世,哀毀過度所至。好在病症雖時時發作,卻並未加重,求醫之心便也漸漸淡了。只有師父孫嶺海,見面總是關切問起她的病況。
不知名的樹長得高大粗壯,樹冠亦是鬱鬱蔥蔥。正午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枝杈,在她身上灑下一片濃重的陰影。她闔上眼簾,身子後仰,後腦抵住樹身。
樹周圍,是一片地勢平緩的草坪。清風徐來,草木颯颯。頭部的漲痛在緩緩消退,但是一陣濃烈的倦意突然襲了上來,怎麼也抵擋不住。
颯颯――颯颯―――
“哎,這裡乾淨,就這裡吧。”
“嗯。”
“好啊。”
身後不遠處的草坪上,走來十多個女孩,一色兒十幾歲的青春年紀,個個衣著華貴,身上環佩叮噹。她們走到離樹二十來步的地方,停下來,嘰嘰喳喳商量了會,紛紛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