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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火餘燼,一種傳道狂般的熱情,包含著四分之一的信念,四分之三的強制蠻幹。因此,人們聽說他常常徒步去鄉下的幾座黑人教堂布道並不奇怪;一年之後甚至聽說了他宣講的那些內容也不驚奇。這個幾乎全靠黑人的恩惠和施捨維持生活的白人,獨自深入到偏遠的黑人教堂,打斷正在進行的儀式登上講壇,以威嚴沉悶的語調,有時竟會使用不堪入耳的言語勸誡黑人要在比自己膚色更淺的所有人面前誠心謙卑,鼓吹白種人優越,而他自己就是第一號代表,狂妄地不知所云地大發謬論。黑人相信他神經不正常是上帝在作怪,或者是他觸犯了上帝。人們多半根本沒聽他講,他所講的他們大半也聽不懂。也許他們當他是上帝的化身,因為他們認為上帝也是一位白人,他的行動也有些莫名其妙。

克里斯默斯的名字第一次在街上傳開的那天下午,海因斯正在鬧市區;訊息一傳開,孩子和大人——商人、店員、懶漢、看熱鬧的,尤以身穿工裝的鄉下人最多——一齊開跑。海因斯也跟著跑去,但是他跑不快,而且個子矮小,跑到之後也望不過那密密麻麻的肩背。儘管如此,他使出所有的力氣和橫蠻,那迫不及待的勁兒不亞於在場的任何人,拼命往熙攘的人堆裡鑽,彷彿先前鑄在他面孔上的狂暴神情重新恢復了活力,他亂抓亂扯別人的肩背,最後竟舉起手杖開打,打得人們轉過身來認出是他,把他抱住;他卻奮力掙扎,揮起沉重的手杖又打,一面叫喊:“克里斯默斯?人們真的說是克里斯默斯嗎?”

“克里斯默斯!”抱住他的其中一人大聲回應,面孔也緊繃著,射出憤怒的目光,“克里斯默斯!上週在傑弗生鎮殺人的那個白麵黑鬼!”

海因斯瞪著那人,沒牙的嘴邊唾沫直濺。然後他又開始掙扎,氣勢洶洶,一面咒罵。這個虛弱的小老頭兒,一副小孩子的細小脆弱骨架,卻竭力以手杖開路,打進人堆,朝中央鑽,那兒站著抓獲的兇手,滿面是血。“喂,博士大叔!”人們說,一面止住他,“呃,博士大叔。他們已經把他逮住了,他跑不了啦。你這是幹嗎。”

可是他又扭又擺,不住地咒罵,聲音都變得沙啞微弱了,嘴邊掛著唾沫,止住他的人努力控制他,像握著一根壓力過大、管道太細的皮水管。那一大堆人中惟有被捉獲的兇手沉著鎮靜。人們抓住海因斯,可他不斷罵人,他那副脆弱的老骨頭,瘦削纖細的筋腱,一齊爆發出強烈的憤怒。他從人們手裡掙脫出來,直往前衝,又擠又鑽地來到兇手面前。這時他停了一下,凝視著兇手的面目。那是認真周到的一次端詳,但人們還沒來得及再次抓住他,他舉起手杖早給了兇手一下;正要舉杖再打,人們才把他抱住,他沒法子,可火氣仍然很大,輕飄的唾沫從嘴邊飛濺。人們卻止不住他的嘴,他叫道:“宰了這雜種!宰了他!殺死他!”

半小時後兩人用車把海因斯送回家。一人開車,另一個扶著他坐在後座上。他佈滿短髭和汙跡的面孔變得蒼白,雙眼緊閉。兩人把他長癱癱地抬出汽車,支撐著他穿過前門,走過用碎磚頭和水泥塊鋪就的朝向臺階的道路。現在他睜開了雙眼,但仍舊茫然失神,眼珠直往內翻,只露出昏褐淺藍的白眼仁。他渾身依舊軟弱無力,不能動彈。正當他們走近門廊,門開了,他妻子跨出門外便隨手把門掩上,站在那兒望著他們。他們知道是他妻子,因為她從人們所知道的他的住屋出來。兩人之中卻有一人從未見過她,雖然是鎮上居民。“咋回事?”她問。

“他還行,”第一個人說,“我們剛才在鬧市區看了一場熱鬧,加上這大熱的天氣,他有點兒受不了啦。”她站在門口,像是擋在那兒不讓他們進屋;她是一個矮胖的女人,面孔圓圓的,像一塊弄髒了卻還沒烤的麵糰,稀疏的頭髮緊緊地別在一起。“上週在傑弗生鎮殺死那個女人的黑鬼,克里斯默斯,剛才被逮住了,”那人說,“博士大叔對這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