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雨終於小了,有了停的意思。
羲和望著前頭石子路上的汙泥,緩緩問道:“南宮先生走了?”
蕭明瑄點了點頭,“回軍營了。”
有些事不提起還好,一提起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痛的。
“姑姑的骨灰在我這兒,他居然願意回去?”
這幾日羲和雖然閉門不出,但南宮宴在總兵府的所作所為都被婢女傳到了她的耳中。
為了趙綰予的骨灰,短短兩三日,南宮宴和趙成寧兩人吵了不下十次。
“我也不知曉,南宮先生走前只給我說他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去做,他想要補償長公主。”
自趙綰予死後,南宮宴一直瘋瘋癲癲,但那日他來跟蕭明瑄道別的時候卻格外正常,除了眼圈青黑,神色低迷,無一絲一毫不對勁。
“補償姑姑?”羲和冷笑一聲,“姑姑都沒了,他去補償鬼嗎?”
蕭明瑄識趣地沒再說話。
趙綰予的死是羲和的逆鱗,誰碰誰死,看南宮宴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樣就知曉了。
“那你不走嗎?”
蕭明瑄打了個激靈,轉頭對上羲和平靜的眼眸,彷彿方才的溫情只是一場夢。
“羲和,你這說變就變的態度真是讓人夠難受的。”蕭明瑄有時感嘆小姑娘的乾脆利落,有時卻也為對方的清醒而不免心痛。
羲和會心一笑,面上全無尷尬之色,“夢嘛,做一會兒就行了,時間久了,怕是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她也是人,會貪戀某一刻的寧靜,但……她始終記得她是誰,該做什麼。
外頭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雨後青草和泥土混合的味道湧入鼻息間。
“雨停了,你也該走了。”
蕭明瑄沒說話,反而從身後觸進來的花枝上摘了幾片葉子下來,放在手心摩挲。
許久之後,淡淡道:“我不想走。”
他好不容易才見到羲和。
“不走?難道你想跟我回天朔?”羲和戲稱道。
“不去。”蕭明瑄想都沒想便拒絕了,話頭一轉道:“或許你可以隨我去北厲,做我的靖王妃,或者……做我的皇后。”
北厲的世家大族各個都想將自己的女兒嫁給蕭明瑄做正妃。有一次,他被說煩了,直接對外宣稱自己已經娶親,靖王妃另有其人,只是多年來在外遊歷罷了。
但也不算胡說,畢竟在他心裡,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只能是羲和。
羲和沒有直接拒絕,反而似笑非笑地望著蕭明瑄,“你覺得……可能嗎?”
蕭明瑄定神看了一會兒,失笑一聲,轉過了頭。
誰都割捨不下,誰也做不到真正的退讓,不過是愛意作祟,多了幾分糾纏罷了。
“早些回去吧。”羲和扶著一旁的樑子緩緩站起身來,也懶得管衣襬上的塵土,拿了荷包往前走了兩步,“雨停了,也該上路了。”
蕭明瑄忽然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迴天朔?”
“差不多半個月後吧。”
趙綰予沒了,邊關沒了主心骨,趙成寧和趙謹淵是皇子,不能在此地多待。
那日聽趙成寧的意思,皇城傳來訊息,似乎是選了哪位將軍來接替,差不多半個月後就到了。
“對了,我記得你的生辰好像要到了。”羲和忽然想起這一茬。
蕭明瑄“嗯”了一聲,“下個月,八月十五。”
他伸手撫上胸口處的玉佩,唇邊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來不及給你過生辰了,便提前賀一句生辰快樂。”羲和嘆了一口氣,言語間帶了幾分落寞,“蕭明瑄,我祝你登頂皇權,得償所願,祝你亂世逢生……一生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