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法,系出一源,本為一體。
在本質上來說,儒法是一根藤蔓上生出來的兩根枝椏。
只不過,生長方向,完全變了個樣。
儒法在很多問題上,都有相同的特徵,但卻又完全不同。
譬如,最核心的忠孝觀。
韓非子在其不朽鉅著《五蠹》中,就舉了兩個例子來表明儒法不同。
第一個例子是楚國人直躬發現自己的父親盜羊,告到官府那裡,官府再上報給令尹,令尹裁定,下令殺死舉報者直躬。
另外一個例子,則是儒家的祖師爺孔仲尼當年為政魯國,魯國與外交戰,三戰皆敗。
當時,有一個人,每次都從軍出征,但每次都臨陣脫逃。
這個人被抓住,送到了孔仲尼面前。
孔仲尼問他為什麼要逃跑。
此人振振有詞:吾有父,身死莫能養。
於是孔仲尼‘舉而上之’,還要將他任命為官吏。
針對這兩個事情,韓非子進行了猛烈的抨擊。
認為‘以是觀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
當然了,現在是沒有人敢再把韓非子的這些話當成真理宣揚來。
法家就從不公開談論和討論《五蠹》的這一段,彷彿將它遺忘。
但,在事實上,在法家大臣眼裡和心裡。
他們卻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儒法,都同樣提倡忠孝,推崇忠臣孝子。
但是,在實際執行過程裡。
儒家是孝在忠前,而法家是忠在孝前。
一個詞語的位置的變法,最終,變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甚至在人們眼裡,今天的儒法,完全就是兩個南轅北轍,互相矛盾的學派。
但,深究歷史,你就會發現。
法家的道統來自於子夏先生,而子夏先生是孔夫子七十二門徒之一。
而晁錯,毫無疑問,是一位最正統的法家大臣。
在歷史上,他曾經為了理想和抱負,而坐視其父自殺。
所以,劉徹知道,既然他這個君王下令了,那麼晁錯就一定會跟商人們保持距離。
“太學那邊,知道訊息了嗎?”劉徹又問道。
“還沒有……”晁錯低頭問道:“是否通知太學諸子?”
“不必了!”劉徹擺擺手道:“太學諸教授,往日裡教授學生已經很辛苦了,這等瑣事,就不必驚動他們了!讓他們安心做學問吧!”
現在,田叔還在坐鎮太學,所以,儒家在田叔的鎮壓下,應該是翻不起浪。
但問題是——此事,劉徹根本不敢讓田叔知道。
不然,以他的暴脾氣,第一個跳起來要乾死那些商人的就是他了。
“卿回去後,替朕召集持書御史們,請他們參考秦之工律,以及先王之教,擬定一份《工律》之草稿,呈交給朕罷!”劉徹最後說道。
“諾!”晁錯點點頭,然後恭身一拜,緩緩趨身退出殿中。
直到走出殿門,他才感覺,背上都溼透了。
不過,在長舒了一口氣後,晁錯露出笑容:“果然,與吾所料不差,陛下,也有意重現‘器械一量’之盛況!”
“只是……”晁錯在心裡搖搖頭,他將目光投向了東方。
儒家,就是現在橫亙在器械一量道路上的最大絆腳石。
而且,這個問題,並非是搞定儒家就可以實現的。
幾十年來,對秦的抹黑和攻仵,以及在天下人心裡留下秦=暴政,秦法=苛法,秦律=害民的固定印象。
再經過儒家的宣揚,現在,天下人,哪怕是個販夫走卒也知道,決不能讓秦法復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