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部分

子,兩者缺一不可。無愛的心靈不會孤獨,未曾體味過孤獨的人也不可能懂得愛。

由於懷著愛的希望,孤獨才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是甜蜜的。當我獨自在田野裡徘徊時,那些花朵、小草、樹木、河流之所以能給我以慰藉,正是因為我隱約預感到,我可能會和另一顆同樣愛它們的靈魂相遇。

不止—位先賢指出,—個人無論看到怎樣的美景奇觀,如果他沒有機會向人講述,他就決不會感到快樂。人終究是離不開同類的。一個無人分享的快樂決非真正的快樂,而一個無人分擔的痛苦則是最可怕的痛苦。所謂分享和分擔,未必要有人在場。但至少要有人知道。永遠沒有人知道,絕對的孤獨,痛苦便會成為絕望,而快樂——同樣也會變成絕望!

交往為人性所必需,它的分寸卻不好掌握。帕斯卡爾說:“我們由於交往而形成了精神和感情,但我們也由於交往而敗壞著精神和感情。”我相信,前—種交往是兩個人之間的心靈溝通,它是馬丁·布伯所說的那種“我與你”的相遇,既充滿愛,又尊重孤獨;相反,後一種交往則是熙熙攘攘的利害交易,它如同尼采所形容的“市場”,既褻瀆了愛,又羞辱了孤獨。相遇是人生莫大的幸運,在此時刻。兩顆靈魂彷彿同時認出了對方,驚喜地喊出:“是你!”人一生中只要有過這個時刻,愛和孤獨便都有了著落。

1992.6

活著的滋味失去的歲月

上大學時,常常當我在燈下聚精會神讀書時,燈突然滅了。這是全宿舍同學針對我一致作出的決議:遵守校規,按時熄燈。我多麼恨那隻拉開關的手,咔嚓一聲,又從我的生命線上割走了一天。怔怔地坐在黑暗裡,凝望著月色朦朧的窗外,我委屈得淚眼汪汪。

年齡愈大,光陰流逝愈快,但我好像愈麻木了。一天又一天,日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就像水滴消失於大海。驀然回首,我在世上活了一萬多個晝夜,它們都已經不知去向。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其實,光陰何嘗是這樣一條河,可以讓我們佇立其上,河水從身邊流過,而我卻依然故我?時間不是某種從我身邊流過的東西,而就是我的生命。棄我而去的不是日曆上的一個個日子,而是我生命中的歲月;甚至也不僅僅是我的歲月,而就是我自己。我不但找不回逝去的年華,而且也找不回從前的我了。

當我回想很久以前的我,譬如說,回想大學宿舍裡那個淚眼汪汪的我的時候,在我眼前出現的總是一個孤兒的影子,他被無情地遺棄在過去的歲月裡了。他孑然一身,舉目無親,徒勞地盼望回到活人的世界上來,而事實上卻不可阻擋地被過去的歲月帶往更遠的遠方。我伸出手去,但是我無法觸及他並把他領回。我大聲呼喚,但是我的聲音到達不了他的耳中。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死亡,從前的我已經成為一個死者,我對他的懷念與對一個死者的懷念有著相同的性質。

自古以來,不知多少人問過:時間是什麼?它在哪裡?人們在時間中追問和苦思,得不到回答,又被時間永遠地帶走了。

時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