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匯山碼頭,擊斃敵人數百名。日軍眼見得陣地失守,竟然喪心病狂地向人口稠密的百老匯路、公平路、兆豐路和楊樹浦路民房沿街縱火,並且從軍艦上發射毒氣彈。一時間虹口市區烈焰沖天濃煙蔽日,煙火相連達幾公里。張紹勳已經兩天兩夜不曾閤眼,此刻眼見敵人反撲,我軍功敗垂成,不由得急火攻心,親自率領預備隊衝擊。江山碼頭頓時殺聲四起,槍炮聲震耳欲聾,戰鬥再趨白熱化。然而偏偏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發敵人的重機槍子彈不偏不倚擊中張團長,高速旋轉的金屬彈丸好像一枚鋒利的鑽頭那樣輕易地洞穿張上校的大腿,將正在指揮戰鬥的中國指揮官重重擊倒在地,傷口血流如注。張團長被抬下陣地,部隊暫時群龍無首,雖然堅持戰鬥,攻勢卻遠不及先前猛烈。由於我軍傷亡過大,僅第二一六團補充兵員就達一千二百餘人,敵人據點一直沒能最後攻陷。此後隨著敵人援軍分批到達,中國軍隊的短暫優勢逐漸喪失。雙方轉入對峙。
公無一九九0年,我的第一部描寫抗日戰爭正面戰場的長篇紀實文學《大國之魂》在國內及港、臺出版,引起廣泛反響。我在該書有關中國遠征軍反攻滇西的著名戰役──松山、龍陵之戰的部分章節裡,無意中觸及到原國民黨第七十一軍第八十七師少將師長張紹勳的不幸命運。當時我並未特別留心這位少將師長從前的生平簡歷及其戰鬥業績,只是從浩如煙海的故紙堆:舊報紙、舊雜誌、回憶錄、文史資料以及數以百計年逾古稀的抗戰老人口中收集和記錄得來數以千萬字計的珍貴史料,這些史料構成一條堅實而完整的歷史鏈條,而張紹勳師長的個人命運只是這條漫長鏈條上的其中一環。〃………師長張紹勳少將眼看大功告成,報功心切,不待戰鬥結束便匆匆向老六田的集團軍司令部發電報捷,稱:‘我部佔領龍陵,殘敵即將肅清。''
……
〃……龍陵戰敗的訊息震動重慶,輿論大譁。蔣介石在盟軍方面下不了臺,下令追究謊報責任。張紹勳師長自知罪責難逃,追悔莫及,在指揮部裡拔槍自殺。時年四十一歲〃云云。《大國之魂》第十四章第三節,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九九一年出版)張師長的命運歸宿是我從一家圖書館的文史資料堆裡偶爾翻到的,史料的敘述者好像都是一群原國民黨下級軍官,在全國解放後根據各人親身經歷和道聽途說來加以回憶。
對我來說,張紹勳只是我筆下無數來去匆匆的歷史過客中的一個,我並不對他的個人命運負責。我的目光之所以落在他身上完全是因為他的悲劇性命運恰到好處地補充了我書中的歷
史鏈條並便其更加完整。
該書出版五個月後的一九九二年四月,我在成都家中收到一封寄自香港的來信,寄信人很陌生,名叫張再平,職業不詳,自我介紹是張紹勳先生幼子。
〃……早就想給您去信,因種種原因作罷。此次在香港書店中,又見宣傳介紹您的新書──《大國之魂》,信手翻閱,禁不住感慨萬千:記得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結束時有句名言叫撥亂反正,此後確有不少冤假錯案得到改正,但是多限於共產黨內部……原國民黨高階軍政人員仍有相當部分處於‘不白’之中,家父即為其中之一:張紹勳,廣東合浦人,黃埔五期及陸大一期二級將官班畢業,曾任國民黨第三十六師團長、八十七師師長、一二二軍軍長等,參加‘八·一三淞滬抗戰''(負傷),武漢大會戰,四次長沙會戰和中國遠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