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錦與葉濯對視一眼,又頗為默契地一同移開目光,兩人神色皆是淡然,唯有站在一旁的裴敬在見到黃懷安後,目光沉凝下來,神色帶了些敵意。
「先生,」黃懷安湊到趙明錦身側,小聲道,「陳行之近些日子在課上出盡了風頭,言語間很是瞧不上我等京師子弟。先生與學生同來自京城,斷不能讓他這般猖狂,定要好好挫挫他的銳氣。」
這還是個教唆挑撥的好手。
她嘴角一動正要說話,不想裴敬忍無可忍地先開了口:「黃懷安,我等皆為求學而來,井水不犯河水,你處處挑釁,我與行之兄不願與你計較,你別欺人太甚了。」
說罷,裴敬又朝趙明錦一拱手,很有些剛正不阿,寧折不屈的倔強:「石先生受皇命而來,乃眾人之師長,京城如何,靖州又如何?我等一心向學,先生自當一視同仁。」
「我同先生說話你插什麼嘴,」黃懷安被他一番慷慨陳詞說的有些沒底氣,只繼續遊說趙明錦替他出頭,「石先生,你聽聽他說的,分明是在暗指您……」
趙明錦懶得聽他廢話,拿眼尾餘光瞥他:「你這幾日經常欺負他?」
黃懷安一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陳行之。
「我……沒有,我怎麼會,皆是同窗,哪能算得上欺負,不過是開玩笑罷了,而且……」
而且這人看似和善老實,實則是個心機深沉的,沒有一次讓他討到好去不說,反而害他被夫子責罵。
就連向學監對他都不似往日那般關照了。
他暗中瞪了葉濯一眼,走了個鄭錫,又來了個陳行之,永遠有人騎在他的頭上,他不服!
趙明錦勾起一側嘴角:「開開玩笑倒也無傷大雅。」
聽她這麼說,黃懷安有些得意,不過轉瞬,那得意就僵在了臉上。
「但欺負人,我可看不慣,」趙明錦看著葉濯,很是認真的問,「他欺負你了?」
葉濯薄唇勾起抹淺笑,眼中閃著只有他二人才能看明白的深意:「只是互相開了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黃懷安:「……」
是夜,黑雲遍佈,狂風大作,轟隆雷聲響徹天際。不多時,悶了兩日的雨終於酣暢淋漓地落了下來。
趙明錦躺在寢被中,聽雨聲掃過茂密縱橫的松枝,刮過簷下垂著的燈籠,最後卸下所有力道,輕輕打在門扉與窗格上。
早年在山谷中,她就頗喜歡在夜裡閉眼聽雨聲,那時腦海里閃過的都是師父教她的招式以及和師兄過招的情景。
後來師父命她前往長安,也不告知她要做什麼,只是板著臉同她說——若無師命,不得回山谷,亦不得私自離開京城。
當年一別,已有六載未見。
初時,她還會經常想起師父和師兄,近兩年倒是愈發少了,今夜更是一點兒也無。
趙明錦翻了個身,眼前閃過的全是前夜的情形。
那夜,她原本打算去後山探探,可卻在剛翻出書院院牆,撞上了不知是巧合,還是已等在那裡許久的葉濯。
見她出來,葉濯竟然絲毫不驚訝,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抬手就將剛烤熟的紅薯遞給了她。
「你……」她怔怔接過,有些想不明白,「三更半夜不睡,靠在牆邊做什麼。」
「兩日不見,想去看你,」葉濯垂眸輕笑一聲,「阿錦,你說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自然不算,我是有正事才出來的,」她啃口紅薯,邊嚼邊從懷裡取出那張寫了三個字的字條,「不知是誰夾在門縫中,也不知是何用意。」
葉濯將字條拿在手中,肅了神色:「你打算去後山。」
「嗯。」
「此事我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