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愛治便治,誰也勉強不了你。”他道,目光深邃,清癯俊容上有絲極淡的笑。“那麼……這一次,你願意治嗎?”
“我……”殷落霞差些啞口無言,耳根竟發熱起來。
心思百轉千回,她頭一甩,再次端凝著姿態,高傲得如雪中清梅。
“我有條件。”
“我答應你。”
“我還沒說呢!”她略帶英氣的雙眉飛挑。
知她態度軟化,裴興武笑意略濃,兩指撩開峻頰上的發,道:“無論條件為何,只要你肯治,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嗄?!“要你的命,你也願意?”她衝口便問。
突地,心口微微泛酸,那酸氣漸化苦味,在喉頭聚成無形的塊壘,堵得她莫名難受。
“你要我的命嗎?”眉峰舒朗,裴興武神情認真。
她心一撞,感覺每下的呼吸再輕、再細,都震疼了胸口。
“你給嗎?”
四目短兵相接,她的眸隱含挑釁,而他的卻靜謐深沉。
“你若要……”他頷首。“那就拿去吧。”
他從容的模樣如一塊千斤巨石般重重壓下,瞬間將她壓垮,教她喘不過氣,只覺得眼前泛開薄霧、一陣暈眩……
怔望著他,殷落霞再難擠出話來。
她要他的命做什麼?
她……她沒想要這麼做的,為何事態會演變至此?
是她惹人不耐的彆扭和執拗作祟,即便心裡願意,嘴上卻固執地不願妥協、不肯輕易應承,才使得與他之間的對話走到了這一步嗎?
抑或是……他把一切的一切執著在那位脫俗絕塵的小師妹身上,將之視若珍寶、更勝己命,這才教他面對她有意的刁難時,能如此地奮不顧身且甘之如飴,連命也能啥了?
第四章
悠然淡味潛於心
原先要他答應的是什麼樣的條件呢?
她竟是想不起來,因那變得微不足道了。
更因為,他已慷慨地把命許給了她。
未加思索、毅然決然地許給了……
……她。
……你要我的命嗎?
你若要……那就拿去吧……
緩緩地,她長睫輕顫。
神智將醒未醒,是流蕩在鼻腔、胸肺間的辛辣氣味兒讓她的眉心輕蹙,下一瞬,已拉扯著她從三年前的那個深秋月夜裡走出,回到當下。
原來,是夢啊……
她眨了眨眸,下意識逸出低嘆,記起自己許久不曾作夢。
但,就算是虛幻境地,這夢中的人事與場景,卻是真切地存在且發生過的。
她怎地回到了那一年的秋?
是當時受了極大的震撼,那驚心動魄的感覺久久未滅,一直以來潛藏在她神魂深處,所以才作了這個夢嗎?
菱唇微抿,近乎苦笑,殷落霞抬起手背揉了揉眼,雖束髮作髻、一身書生衫袍,這動作仍自然地流露出幾絲女兒家的嬌稚。
今日,剛與行會里的眾人一塊兒用完午膳,她便拎著一壺最愛的春雨香片,獨自一個來到建於後院廚房旁的一處石造小屋。
石屋是幾年前加建的,佔地不廣,裡邊卻挑高出一層閣樓,樓上擺滿她多年收集的書冊,大多與醫家病理相關,更有部分記載著各處千奇百怪的疑難雜症。除此以外,種類繁多的使毒、解毒之法與製毒之術等秘笈亦有網羅。
她“西塞一派”的醫術原就以奇詭、速效見長,以毒攻毒是常使的法子,在煉製丹藥方面有不少更勝中原漢方,而這閣樓底下的牆面設有無數的小木櫃,裡邊存放各種藥材,六個大小不一的爐灶連作一排,木板架起的桌面上擺放著足以教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