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成天窩在行會里,不如到外頭晃晃,說不準能碰上什麼奇詭病症,讓她大顯一番身手,屆時,又可在自家“西塞一派”的醫書中記上一筆。
在她的認知裡,“義診”是好人才乾的玩意兒,她心腸不好,兼之胸襟狹隘,早就當慣了壞人。
“你就是為了這原因,才、才趕回武漢?”她問得有些兒結巴。
仔細打量,見底下那頤長身影略染風塵,尚未好好梳整的臉容已淡冒青髭,帶著落拓味道,她心口悄繃,身子不情願地泛開熱流。
裴興武微微牽唇。
這一向,他總是如此,四平八穩、不動如山,像是再急躁的事到了他這邊,也得莫可奈何地放緩步伐,就連三年前她突發地要他以命作償,為他的小師妹換來“七色薊”入藥,他亦是一副尋常姿態,渾不覺苦。
許多時候,殷落霞會去猜想,到底得出了什麼樣的事,才能教這男人失去慣有的自持和如海般深沉的冷靜?若有,也必定與他的小師妹相關吧?
喉間莫名澀然,她嚥了嚥唾液。
美之物,人人皆愛,他喜愛自己的小師妹原是無可厚非,更何況那位名喚“杜擊玉”的小姑娘不止美,更是清靈、雅緻得不可方物,非人間品質,就連她這冷冰冰的孤僻個性,亦難以剋制地心軟。
然而,她可以對他的小師妹心軟,面對他時,挑釁意味卻是濃厚。
懷著一股自個兒也理會不清的心緒,非得百般刁難他,試探他的底線,不輕易教他稱心如意,她才能甘心一般。
自三年前他應承了她的條件,把命抵給她後,她花了十天時間,將那朵“七色薊”煉製出七顆“西塞一派”獨有的“續命還魂丹”,爾後,每年遣人送一顆至衡陽的“南嶽天龍堂”。
那位杜家小師妹筋骨血脈盡虛,身子已不中用,欲要根治頑疾,非得將煉出的七顆“續命還魂丹”盡數食下不可,為這事,義兄年宗騰還曾與她深談過,希望她“瀟灑”些兒、“大方”點兒,把丹藥全數送去,別這麼一年一回地折騰人家。
一年一回,等足七年不也一樣能大功告成?
她……是在折騰人嗎?
每每思及這問題,她的思緒便如脫韁野馬,直往他身上兜轉過去。
他後悔過嗎?
這一待,便已三個春秋,而往後還要熬過一個又一個年頭,他命不屬己,身亦如此,當初率性地允諾給她,可曾想過心愛的人兒還得等夠七年,才能從她手裡拿得全部的“續命還魂丹”?
他不曾惱恨過她嗎?
明就答應給藥,卻故意從中耍弄小手段,偏不給個痛快,然而雙方條件已然交換,以他出自名門正派的行事作風,一旦作下應承,斷不可能自毀誓約,落下話柄。
所以,還是當壞人好、當壞人自在,好人總是多所顧慮,要裡子更要面子,沒法兒大大方方地為難別人,落得最後只能折騰自己,這又何必?
當壞人好哪……
她愣瞅著他,思緒百轉千折。
裴興武似不想直接回答她的問話,反正不說便是預設了。他轉開了話題,淡道:“若覺得困,再睡一會兒無妨,這些藥膏多攪片刻便成,我應付得來。”如這般的活兒,他三年來跟在她身旁,已學得不少。略頓了頓,他目光稍斂。“閣樓地板不比床榻舒適,要睡回房去睡。”
何時輪到他來管人了?他管她做什麼?又有什麼資格插手她的事?她……她、她又不是他的小師妹,還需要他費心呵護嗎?殷落霞一怔,也不懂喉中酸澀究竟為何。
她陡地撐著木欄杆爬起,方才讀至一半的書冊隨即從膝上滑落,直往閣樓底下掉。
瞥見東西墜落,她下意識伸長手臂要去抓取,可惜啥兒也沒撈到,大半邊身子卻掛在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