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碩從夢中驚醒,他又聽見了梁春華的笑聲。
笑聲持續了五分鐘後停下,梁春華木訥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天亮之後祁碩打電話找來了舅舅,一向迷信的舅舅堅持認為這是中邪了,是去姥姥家的路上招到了不乾淨的東西。
他下午便找了一位穿著嶄新西裝的陰陽師傅來家裡,師傅背著一個包,包裡放著白酒銅錢和他不認識的符紙。
祁碩雖然不信邪,但他此刻也無比希望燒完這些符紙一切都能變好。
師傅脫下西裝擼起襯衫袖口,拿起符紙點燃圍著梁春華開始轉圈,左三圈右三圈,口裡念著他們聽不懂的咒語。
黃色的紙在他手裡燒得很快,一張接一張的紙灰往地上落,他捏起一撮灰放在紙杯,倒滿溫水活勻讓梁春華喝下。
最後他含了一口牛欄山,呈霧狀盡數噴灑在梁春華臉上,這場花費一千塊僅有十分鐘的驅邪儀式短暫而圓滿地結束。
「好點了嗎?」師傅關切地問著他的一千塊。
梁春華也笑著點頭,「好多了,我感覺有用。」
此話一出,那人收錢收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舅舅和他的師傅走後,一個新的傍晚很快來臨,站在陽臺望遠方,山巔之上一片昏黃。
梁春華目前沒有再笑和哭了,祁碩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下樓買了些麵條打算煮飯。
在天黑透他端著麵條出來時,梁春華坐在餐桌前和往常一樣削著蘋果。
突然咔的一聲她手裡的刀甩在牆上,緊接著一陣尖叫重新在房間響起。
之後就又是止不住的大笑了,撕心裂肺的笑,比哭都難聽的笑。
「瘋了!我瘋了!哈哈哈哈哈哈!」
「瘋了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祁碩一驚差點摔掉手裡的碗,他趕忙跑到梁春華身後掐住她的人中,梁春華身子倒在他懷裡瘋狂抖著腦袋。
家裡的房子有點空,讓梁春華的笑有了迴音,像極了死刑前的宣判。每一個聲波圍繞在祁碩的耳邊,他的心跳也被震得快要停止。
祁碩站在她身後輕撫著她的後背,扼住喉嚨一樣的無力感在胸腔膨脹,讓他喘不過氣,說不出話。
已經好幾回了,除了像現在這樣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感受她在自己懷裡的顫抖和聲嘶力竭,什麼也做不了。
「媽,沒事了,沒事了,我在。沒瘋沒瘋,我陪著你。沒事了。沒事了。」祁碩努力安撫著她。
梁春華哭笑了十多分鐘才停了下來,她眼神空洞布滿紅血絲,呆在沙發上,嘴裡不停喃喃道:「他們逼瘋了我!是他們逼瘋了我!他們要殺我,要殺我!」
祁碩緊緊抱住她,「沒人逼你,沒人殺你。沒事沒事,我陪著你。我在呢,我會陪著你,沒人敢殺你。」他的手撫過梁春華的後腦勺,燙的捲髮毛躁到有點扎手。
梁春華大笑過後開始換氣困難,她乾嘔了兩下膝蓋跪在地上,抓著祁碩的褲腿又開始哭,「小碩,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本該早點去死的,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你不該有我這樣的媽,是我害了你,我對不起。」
祁碩趕忙從地上扶起她,聲音顫抖著說:「你沒害我。不怪你,我什麼都不怪你,我在呢,陪著你呢。」
又過了好久好久,又也許其實沒多久,不過時間在此刻每一秒對他們都是煎熬。
梁春華終於安靜了下來,祁碩幫她擦乾淨臉上的鼻涕和淚痕,然後攙著她進房間,看著她吃下安眠藥睡過去。
關上臥室房門後,一陣酸澀的疲憊感從祁碩心口湧上來,他累得拖著步子走向沙發,而後癱倒在上面。
天花板的吊燈彷彿在瞳孔中旋轉,他下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