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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瓷磚整幅扯下來,瓷盆敲脫,浴缸往往要拆掉一面牆壁抬出去扔掉,換去生鏽的水喉管,使之煥然一新。

也有煩惱,怕主人家要新鋪金色瓷磚,及在天花板鑲鏡子。

關太太說:「我要金色水龍頭,以及義大利手工彩描洗臉盆。」

「花俏的洗手盆最不好。」

「為什麼?」

「隱形眼鏡掉了怎麼辦?」

「我可以預早配定十副。」

這倒是真的,我怎麼沒有想到。

「天花板與一面空牆全鋪鏡子。」

關太太的身材一定很好,平日穿著寬袍大袖的流行款式,也不大看得出來。

我不與她爭論,與客人吵有啥好處?在初初開業的時候我已經領略過這種滋味。

「把鏡子斜斜地鑲在牆壁上,看上去人會修長此」

嘩,怎麼叫泥水匠做一幅斜牆?我暗暗叫苦。

「書房呢?書房怎麼辦?」我問。

「讓它去吧。」

「可是電線還沒有拉好。」

「不要去理它!」關太太懊惱地說,「我當作屋裡沒這間房間。」

「讓我幫你完工如何?等你有了明確的主意,再拆掉重灌吧?」

「真的,楊小姐,真的可以?」

「當然,交在我手中。」

「好的,哦,對了,這是你第三期的費用。」

我道謝。

她歉意地問:「做住宅裝修,很煩吧?」良心忽然發現。

不比做人更煩。「我自己比較喜歡設計寫字樓,但為你關太太服務是不一樣的。」

她很滿意。

關太太是個美麗的女人,年紀比我小几歲,一身好面板,白皙得似外國人,是以從來不肯曬太陽或坐船出海。一年四季面板如雪,故此特別喜歡穿黑色衣裳。

當下有人按鈴,女傭去開門,進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關太太替我介紹說是「我先生」。

我稱呼一聲「關先生」,他卻一呆。

沒事我先告辭。

我從沒見過關先生,不知怎麼,覺得面熱。

下午我就叫大隊去動工,帶樣板去給關太太挑。

他們同我通電話,說有關先生在,關太太比平時和睦得多。

這倒好。

傍晚我去看工程,關太太外出,傭人招呼我。

這間屋子由我一手包辦,間格方面,我比主人家熟。

好好的一層公寓,假使裝成全白,不知多舒適,偏偏要淺紅搭棗紅,水晶燈假地臺,緞子窗簾上處處捆條邊,連露臺上遮太陽的帆布篷都不放過,弄得非鹿非馬,什麼法國宮廷式。

又去摩羅街搜刮假古董,瓶瓶罐罐堆滿一屋,但凡藍白二色的充明瓷,門彩便算乾隆御鑒之寶,瞎七搭八,不過用來配沙發墊子及牆紙花紋,真要命。

不知怎麼,本市的屋子收拾得再好,也永遠不像有人住的地方,是以我自己的地方亂得驚人,賣花的老孃乾脆插竹葉,受夠了。

我看著洗臉盆搖頭嘆氣,裝白色好多呢,配一列玻璃磚,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買得到有四隻腳的老式白浴缸。幾時等我自己發了財可以如願以償。

我身後有個聲音傳來:「看得出你最喜歡的顏色是白。」

我轉頭,「關先生。」他還沒走。

「我不姓關。」他笑。

我揚揚眉毛。

「她要自稱關太太,逼得我做關先生。」

我不大明白,只得客氣地笑。

「她出來見人時用關太太這藝名。」「關」先生解釋。

什麼?藝名?即使做戲,也斷然不會姓關名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