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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怕那群嬰兒趴在我身上,我還害怕……

2004年冬寫於上海

2005年冬改於上海

書 評

書評

靈性消逝的年代

——評李西閩恐怖小說《拾靈者》

張斌璐

《拾靈者》是一部恐怖小說,卻絕不是靈異小說。儘管從故事的開頭到結尾,始終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飄忽著一個白色身影、以及時而在玻璃窗上閃映著慘白麵孔。作者李西閩刻意把人的精神世界和現實家園之間的界限加以模糊,在這種意識的蒙太奇裡呈現出人世存在的真相。

和美國作家麥卡勒斯筆下的啞巴辛格一樣,《拾靈者》的主人公矮馬也是一個先知式的人物。他的身份是一名都市裡的拾荒者,骯髒醜陋,拖著一條瘸腿四處遊走,晚間睡在街邊廢棄的治安亭中。這樣的拾荒者在我們的各個城市裡到處可見,但是矮馬所傑出的在於他絕不願意離開自己這樣的處境,無論是面臨著母親的出現還是一份不錯的工作機會,“拾荒”才是他唯一願意從事的勞動。他對自己身份的眷戀,讓他保有了一副觀照世間的慧眼。因此,只有他才能找到垃圾箱裡的死嬰、看見毫無歸宿的女鬼的魂靈、嗅到旁人無法察覺的血腥。事實上,這些看似神秘的事物無非是那些負罪的人們內心的恐怖陰影,但是隻有這個拾荒的人才能夠真切地進入他們的內心。不妨承認,矮馬身邊的所有人全是精神世界裡的拾荒者,只有他才是一個真正的拾靈者,他拾起了一般的現代都市人喪失已久的靈性。

和拾靈者相應的是喪靈者。小說中的核心意象是嬰兒。打胎、殺嬰、棄嬰、販嬰、虐嬰等一系列對嬰兒的殘害事件構成了整部小說的罪惡體系。在小說中,幾乎沒有一個人不曾在孩童時代受到過罪惡的侵蝕。嬰兒是靈性的象徵,是純潔毫無汙染的真靈,而人性則在這裡扮演了兇殘的屠夫。當那些被殘害得體無完膚的嬰兒長大成人,他們再次伸出利爪去殘害其他嬰兒,現代世界就在這樣的週而復始中緩緩運作,人世的輪盤底下只剩下無數鮮血淋漓的嬰兒死屍。

靈性的泯滅令人無比絕望,即使是作者也絲毫看不見世界將逐漸變好的契機。拾靈者矮馬在一場謀殺的大火中遭到吞噬,他對罪惡的審視最終以肉體的毀滅作為結局。作者李西閩在充分地敘說了罪惡以後,又讓罪惡取得最終的勝場。儘管販嬰者最終遭到了警察的逮捕,但是小說中那些人性的扭曲和醜惡卻遠沒有走向終結,瀰漫在四處的血腥味只有越來越濃烈。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幻想故事,而是我們生活的真切隱喻。在每天的新聞裡,不斷有人世間的各種災難被報道,同樣有無數災難並沒有被報道。相比起小說的敘述而言,人性的醜陋和卑劣在現實中只可能更加深重,這是人世苦難的根源。

在文學史上,文藝復興巨匠拉伯雷以一部《巨人傳》大開後世“狂笑美學”的生面,伏爾泰、馬克吐溫、馮內古特等各個時代的卓越作家紛紛狂笑著解構了這個世界的景觀。笑是如今文化現狀的主流,所遮掩的是悲苦精神的泛濫。而李西閩的寫作把笑聲剔除在外,讓顫抖的恐懼聲音佔據了所有空間。在當下的漢語寫作中,情慾敘事(衛慧)、苦難敘事(餘華)、反諷敘事(王小波)、憤怒敘事(莫言)等紛紛佔有了一席之地,恐懼敘事也以李西閩為代表進入了主流話語圈。在諸多昔日的先鋒作家被市場化消磨了批判鋒芒之後,李西閩的恐懼敘事仍舊能夠繼續保有其原始意義。瀰漫在李西閩小說中的血腥氣味,其對現實的隱喻含義並沒有在讀者的愛撫中遭到瓦解。作為恐懼敘事內在的堅韌性,和《拾靈者》中對靈性消逝的哀悼,擁有一致的精神邏輯。

在作者李西閩的部落格裡,他曾坦率地承認:“現實的恐怖遠遠超過了任何恐怖小說,有時覺得寫恐怖小說也沒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