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貢緞製成,柔軟豐厚,上面似乎還隱繡著宮中行樂圖的紋飾。
錦帳繡褥,是那麼細膩,一如少女的肌膚;又是那麼的柔軟,彷彿只要躺下去,就會深深陷入其中,沉睡而不願醒來。淡淡的暖香從帳中透出,發出隱秘的邀約。
這一切,和營帳外傾盆暴雨、隱隱雷鳴形成鮮明對比,對於身心俱疲的楊逸之而言,正是莫大的誘惑。
楊逸之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浮現在心頭,他猛地上前一步,將錦帳掀開。
錦帳披垂,紅燭搖曳。
相思正跪在繡褥上。
她身上披著一襲水紅色的睡袍,絲質單薄,剪裁卻極為精當,彷彿一道紅色的光,流轉在她曼妙的身姿上。
她身前,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五個銀質托盤,分別盛著一把團扇,一盤水果,一尊博山香爐、一套酒器和一套疊好的中衣。
她就這樣靜靜地跪在繡褥上,也不知已等了多久。
當錦帳撩起的那一刻,她似乎驚喜於他的到來,剛要抬頭,卻又立即垂下了。似乎沒有得到主人的許可,她不敢直視他的目光。
“公子,你回來了。” 她低下眼簾,輕聲道。
那一刻,諸天靜謐,只剩下一隻迦陵頻伽鳥,在夜色中唱起一曲恬和之歌。
楊逸之周身劇震:“你……怎麼在這裡?”
相思仍舊低著頭,嘴角卻浮起甜美的微笑:“公子走後,那位大人要我穿上這身衣服,在這裡等公子回來。”
楊逸之一怔,隨即湧起一陣怒意——這個黃衣使者,竟然讓她在這裡跪了一夜?
他伸出手,想扶她起身,卻在突然觸電般收回。那一刻,凝脂般的溫暖從他指尖傳來,也不知觸到的是絲綢,還是她的肌膚。
楊逸之此刻才注意到,她的衣衫是如此單薄,幾乎不能遮蔽她玲瓏的身體。
他連忙將臉轉開:“你……先起來。”
相思疑惑地追逐著他的目光,神色有些惶恐:“公子,我做錯了麼?”
“沒有。”楊逸之不敢看她:“你好好休息吧。”起身要走。
“不……”相思慌亂起來:“不可以的,我必須先伺候主人休息……”
她迷茫地看著身前的那些銀質托盤,這些都是黃衣使者交代給她,要她服侍主人入寢的,但她一時卻不知先拿起哪個好。
一陣手忙腳亂後,相思捧起那套月白色的中衣,怯怯地起身站在楊逸之身後,道:“您全身都溼透了,就讓我替您更衣吧。”
楊逸之沒有回頭,心中卻是一陣刺痛。這還是那個如蓮般溫婉而執著的女子麼?還是那個築城塞上、另可汗折箭的蓮花天女麼?到底是誰,將如此惡毒的劍法施展到她的身上,讓她變成喪失意志的傀儡?
相思站在他身後,等了片刻,見他一動不動,卻也不敢問。只怯生生地伸出手去,要替他解開腰間的衣帶。
楊逸之如蒙雷擊,本能地一揮手。
她本來跪了一夜,起身時只覺雙膝刺痛,幾乎不能站立。只是出於對主人的恭順,才勉強支撐。此刻被他用力一推,頓時立身不住,重重地跌入錦帳中。
垂地的錦帳發出一聲裂響,斷為兩截, 她跌倒在錦帳深處,一塊固定營帳的石塊正好撞在她的腰際。她的臉色頓時蒼白,全身禁不住顫抖,卻咬著牙,不肯痛撥出聲。
楊逸之知道失手,再也顧不得其它,上前扶起她:“你怎麼樣了?”
相思緊咬著唇,抬起仰望著他,緊皺的秀眉勉強舒開,浮起一個笑容:“我沒事……”
那一刻,她的笑容綻放在痛苦中,如此溫婉,也如此堅強。這笑容是那麼熟悉,歲月彷彿裂開了巨大的罅隙,回到那段被她遺忘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