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熟一道紅燒豬頭了。我原本期望,她會稍稍停頓一下,然後說:“水,你在哪裡?我要馬上見你。”但是,電話那邊安靜如水。
“是我。”我說。
“嗯。”
“你好嗎?”
“還行。”
“你在哪裡?我想見你。”我說。
“我在家。”
“我想現在見你。”我說。
“改天吧。”
“什麼時候?”
“過幾天。”
“幾天?”
“兩天。”
我說,那好吧。掛了電話,懷疑她弟弟發明電報的時候,她是不是也積極參與了。我沒抱怨太多,我已經習慣。我抱出那些信,慢慢重讀,清點我的所有。她用的信紙挺薄,長時間的撫摸,已經有些殘破模糊,好象我的記憶。我暗暗笑了,她的信還是挺直白的,但是初讀時,好象總覺不夠肉麻,不夠露骨,我總希望更肉麻些,再露骨些,隔著遙遠的距離,感受熱度。我顯然在期望正經姑娘演變成魚玄機。這麼多年了,我的初戀總是離我忽遠忽近。其實,她一直在的。彷彿月亮,我忙忙碌碌的時候,是白天,爭名逐利,五講四美三熱愛,似乎看不到;一靜下來,天忽然黑了,月亮就赫然在心頭照著;其實,月亮一直都在。我已經習慣,無由地想起她,放慢腳步,慢慢想起,彷彿一杯酒慢慢倒滿,一支菸點燃,一輪月亮升起來。
兩天後,她穿了一件藍色的大衣。我看見她的時候,一隻無形的小手敲擊我的心臟,語氣堅定地命令到:“嘆息吧。”我於是嘆一聲說:“你瘦了。”“但是頭髮長了。”她說。我不知道接下去說什麼,於是牽了她的手,她的手乾冷僵硬,沒有一點熱度,任我牽著。我初戀淡淡地說:“走走吧。”天氣乾冷,哈氣成冰。我們在團結湖公園行走,裡面空無一人,凍實的冰面發出陣陣聲響,有些分子鍵斷裂了,有些重新生成。我初戀說,她有病,她不知道怎麼做,她一腦袋漿糊。
我初戀說道:“你喜歡的不是我。你知道我和別人相處是什麼樣嗎?你知道我在家是個什麼樣子嗎?夢和現實距離太遠,我所有回憶都是高中三年,和現實這個人隔得太遠。我隱約知道,你喜歡的是什麼。但是那不是我。在這件事上,我很挑,差一點也不行。”
“你是讓人追爛了,追糊塗了。”
“我高一的時候,還沒被追爛,你在幹什麼?”
“我在看白紙黑字的書,在崇尚孔丘韋編三絕,董仲舒的三年不窺園。我現在在白紙黑字中看見你的臉。”
“我五年前就在白紙黑字中間看見你的臉了。你為什麼讓我等了五年?”
“別想以前了,你睜開眼睛,看看眼前這個人:身高一米八,體重一百二;會背《琵琶行》、會唱《十八摸》;知道內耳結構、性感區帶,知道你唯一一塊癢癢肉在什麼地方;穿大號體恤衫,帶小號避孕套。眼前這個人,好象一本書攤在你面前,何苦再讀其他版本,何苦再讀書評。一頁頁看來,等你叫好,等你罵。”
“我消化不良。我害怕,我怕一切不是想象中的樣子,我怕我不是你想象的樣子。我沒有那麼好,我沒有你想象的好,我害怕讓你失望。我從來沒有過,我感覺我在漸漸失去自己,我總想按照你想象我的樣子改變,總想討好你,我從來沒有討好過別人,我從來沒有過,所以累,所以害怕。象你說的,玫瑰花做湯不如菜花香。”
第二十二章:非花(二)
“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想象你是什麼樣子?”
“我是女孩,我有感覺。這和理科訓練沒有關係,你再出身名家也沒有用。至少我不確定,我不是個賭性很重的人,我和別人賭得起,和你賭不起。”
“一切在好起來,不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