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辨聽,全場果真鴉雀無聲,不少聽眾的臉上,都閃現著激動不安的神色。間或有幾聲輕咳,聽著就知道有人是為了平抑自己的心情。
趁著那當兒,我的替身饒有興趣地翻了翻手裡的書。原來是一本《聖典》,裡面大多是故事,稷騰所背誦的只是故事之中夾雜的一些議論而已。不過讓他這麼一連綴起來,倒真象一篇單獨的戰書了,不明就裡的人,聽著愈發象戰爭動員呢。
“這麼說,稷家老小,這一陣子很是賣力嘍,也許是我有成見,總覺得他們不會有那麼好的心腸。只不知道他們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嗨!您見多識廣,不妨給我批講批講?”
我的替身,在潛意識裡早就把自己當成了人家的天敵,如此問我,自然有一番複雜的意味了。
“恐怕那該叫政治了,他們原本生意大家,生意世家玩政治,標準的近水樓臺。玩政治就跟做生意一模一樣,千萬不能往純潔、誠實、正直這些單一的概念上靠,如果能看到純潔了,誠實了,正直了,恐怕哪就不該是真正的政治了……”
誠如我天生就對祝融沒有好感一樣,我對政治向來都是敬而遠之。總以為整個宇宙之間的人為黑暗,皆是由它而起。人家如是問,我也就只能如是對付了。
“聖靈啊,憐憫我們……“
聲情並茂,稷騰大概耗去了半個時辰。終於結束了,在一片響應聲中,只見前面的教民都一個魚貫而起,到祭臺前轉了一個圈子,然後領到了一點東西,放在嘴裡咀嚼著,便開始向外散去。
“領聖體了,你得注意,只要是信徒,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退場,鬧不好,反而會弄巧成拙……”
這倒不是虛張聲勢,我多少知道人家的一點禮儀。那當兒,我的替身正踅摸著如何直接開溜呢,只緣分發聖體的人,就是那個已經變得道貌岸然的稷騰,但怕從人家面前經過,被瞧出了破綻。
沒辦法,爰慧只得跟在兩個混血老太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前捱,臨到了,他卻又是一驚。
祭臺前擱著一張長案,案上幾個簸籮,籮上蓋著白布,所謂的聖體,則是一個個爰慧一口都能吃倆的小麵餅,有幾個修女在給稷騰當助手,其中一個,就是端著簸籮,以便那主祭的稷騰取發。另外幾個修女則象儀仗隊一樣侯著,似乎那簸籮發完了,便會有一個人端著下一個接上去。
而站在中間的那位,赫然正是我替身的一個夢中情人。罘浼,沒想到她也居然成了一位修女。本來神情冷峻,現在黑袍加身,愈發象一尊沒有血肉的雕塑,但見她目不斜視,只是注視著自己面前的簸籮。一呼一吸,都沉靜得讓人緊張。
箇中原委,一時之間自然無法猜度,只是看到她和那個胖豬一樣的稷騰站在一起,我替身的心裡頓時起了一種異樣的翻騰。只是沒有條件發作,眼看就要輪到他了,為了更好地掩飾,還不得不作出一副特別謙恭的樣子,把頭埋得更低。
幸虧稷騰沒有多注意他,那個登徒子這會兒端莊得真象一個名副其實的聖人。直到走出教堂,爰慧的心還在蓬蓬地狂跳個不停。我也是虛驚了一場,但怕我的替身又要鬧一場情急失控。邊走,邊回頭,在旁人看來,似乎這個信教的兵勇十分留戀他心中的聖地,依依不捨著呢。
“莫非只是為了生存,她已經雌伏於那頭色狼了?”
“你可該不是也想為她造一座貞節牌坊吧?若是論及她的生父,只怕比起尚華來,還要難受百倍……”
“我不相信,也許真是想委曲求全,不甘於那頭色狼汙辱,才不得不託庇於教會的大旗下,那傢伙一旦戴上了正人君子的假面具,總該有所顧忌吧?說不定罘浼的做法,真是掐準了人家的要害……”
“也許這本身就是一種拘押,只是外人一時看不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