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竟然佈滿了細密的皺紋,乍看之下,宛如飛散的鬢角。再審視了一下,人家確實沒有一點打扮,一頭髮髻,十分凌亂。
愣了一會兒,爰慧這才回憶起昏迷前的那一幕。一陣本能的厭惡,不由自主地把頭撇向窗外。這一番感受,只有深藏人家內心的我才有機會看得一清二楚,在爰慧的腦海裡,正浮現著幾個絕然不同的尚華,護士的尚華,王妃的尚華,以及那一個居然擅於賣身獻媚的嫦娥小姐。
爰慧的喉嚨裡,更是熱浪滾滾,可他竭力剋制著,始終不肯去回應那把湯匙。尚華又舀了滿滿的一匙,輕輕觸動他的嘴角。
“滾!滾!滾開……”
爰慧忽然把頭一甩,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宛如一隻腳從泥濘中奮力拔出,發出的那種破裂而悶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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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長嘆,尚華見他堅持不受,便放下碗匙,慢慢起身。儘管我的替身再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但還是能夠感覺到人家凝視的目光。
“是他救了我們,你應該知道……”
許久許久,尚華終於轉身離開了。到得門口,又停一會。沒頭沒腦的一句,直叫我的替身發愣。惹得一直沒有機會插嘴的我,也是浮想聯翩。
這個他,應該是指那個怪人。要說是他救了我們,倒也不難理解,只是人家為什麼要救我們?船上已經有過一番探詢,似乎也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尋。可他為什麼又要如此苛刻地對待我的替身,難道僅僅是因為爭風吃醋?就為船上爰慧曾經和他現在的禁臠裸身相擁?可那誰都知道是迫不得已,要說我的替身,在那一種情形之下,也算謹守君子之道了,那個怪人自己,不在登岸之時也曾有過讚語嗎?
“你不該對她那樣……”
我儘量斟字酌句地說,想讓我的替身儘快恢復理智。
“我對她怎麼啦?我又能對她怎麼樣?”
我的替身餘怒未消,若非重傷在身,不得動彈,說不定還要暴跳如雷一番。這會兒,他已經違反了我們之間的約定,跟我說話,竟然也敢大聲嚷嚷。
“喂喂!你難道忘了我們的約定啦?噤聲,用心跟我說話……”
“別來煩我,也別嚇唬我。真要噤聲,乾脆你先噤聲吧。都走吧,就讓我一個人待著好了。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孤獨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說到這個份上,我也沒法,再行多言,只會繼續激惹。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辦法,讓他有點時間寧神消氣。
期望與現實,落差實在太大,也實在難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換位思考一下,也許我也是一樣的反應,同比算來,我的年紀,應該跟他相仿,也算血氣方剛。情竇初開,飽受摧殘,有如剛剛破土的禾苗,慘遭霜刀雪劍,風吹雨打,哪還會有安寧?就算我這一種受過正規心理訓練的有識之士,恐怕也一樣難免情亂意迷。
尚華一走,爰慧立刻把臉轉回屋內背陰的地方。其時,剛好正午。陽光璀璨,耀得人眼都睜不開。
爰慧一聲不吭,我卻思緒萬千。假如這一次的綁架者不是那個怪人,又該是誰呢?前夜所見跑到有窮國相府的那幫不速之客,會不會跟綁架有關?倘若有窮國的重臣寒浞也夾雜其中,只怕還有更多的陰謀潛伏在裡面。真所謂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原打算鼓搗一下,逼迫一下,以便讓我的替身,儘快帶著我脫身遠遊,這樣一來,豈不是讓自己越陷越深了?
想從這個孤島上脫險,也非易事。但願尚華的話不假,孤島的主人,僅僅是救了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俠士作為,僅此而已。至於現在跟我替身的一些齟齬,只不過是一種意外。此人孑然一身,肯定非常需要一個異性伴侶。英雄救美,理當以身回報。只可惜我的替身一點也不知道識趣,讓人暗生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