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湖剛從水壺裡喝了口水,這時噴出來:“我知道了,宇文兄,走吧走吧,上船趕路……”
宇文驥蹲在船尾的甲板上吹江風,他的徒弟閒晃了一圈,回來蹲在他身邊。
宇文驥問:“他信啦?”
宇文豹說:“信個屁!您老跟夏別信就是天生一對!您怎麼不編得邪乎點兒?”
“混賬!”大叔教育他,“你小子就沒有夏別信靈活!我能說實話嗎?我能說我一鏟頭正好打在墓誌上結果把墓誌打成八塊嗎?那哥們兒再講義氣,也是個公安!”
豹子說:“切!”
大叔嘟囔:“反正那人姓宇文我可沒騙他……”
林少湖突然走上甲板,站在大叔他們身後,把兩人嚇了一跳。
“宇文先生,”林少湖舉著一根小臂粗的針筒,“請給我一點兒血樣好嗎?”
“啊?”
“我對你們的血統很感興趣,”林少湖十分誠懇,“出於醫學研究的目的,請配合。”
他不由分說捲起大叔的衣袖,強行紮了針就跑,大叔哀叫一聲倒在欄杆上,臉色蠟黃蠟黃的。
“師傅!”豹子大喊。
“豹……豹子……”大叔虛弱地說,“下了船就給我買豬肝,還有,告訴北京的慕容別信,說……太……太他媽狠了,讓他保……保護自己的珍貴血液要緊!”
【西北篇】
北京的慕容別信打了個大噴嚏,繼續埋頭填寫學生登記表,填到家庭成分,熟練地寫上:工人。
他爹說:“放心吧,咱們家上數八十代貧農,下數八十代還是無產階級,跟地特反壞右軍閥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怎麼也運動不到咱頭上。”
夏明若放下筆觀察他爹:“爸呀,你怎麼臉色不好?”
夏爸爸摸臉,嘆氣。
“怎麼了?”
夏爸爸說:“唉,煩惱……”
夏明若在椅子上僵了半天,眼淚在眶子裡打轉,顫抖著問:“……媽終於不要你啦?”
他爸憂傷地問:“如果我和你媽離婚,你跟誰?”
“那還用問,跟媽呀!我媽那麼女中豪傑,我要是敢說一聲不,明兒你就看不見你兒子了。”
“唉,兒子也靠不住,我這老了可怎麼辦呢……啊啊呸!”夏爸爸拍桌,“誰說你媽不要我?!”
“那誰不要你?”
夏爸爸捂臉,羞憤道:“媽勒個巴子的,是王國棟!”
“啥?”這回輪到夏明若拍桌了,“王國棟竟然纏上你了?這是鬧哪出啊?前幾年聽說他出工傷被鉛球砸了腦袋,醫院說沒問題,這不是還是有問題嗎!”
夏爸爸點菸,抽菸,吐菸圈,幽幽地望著遠方說:“我不該給那廝介紹物件,更不該把隔壁衚衕的那個寫詩的張大秀介紹給他,最不該的是,在他倆吹了以後,我竟然及時地跑去安慰他並且痛斥張大秀。如今那廝既學會了寫詩,又把我當成感情寄託,那首《贈導師夏修白》弄得全廠都會背了:月亮啊/他/為什麼是月亮/因為/在夜裡/他有光。照耀啊/在/心上/多麼地/多麼地悽迷/閃亮……”
夏明若從椅子上滑下來,往門口移去,夏爸爸拉住他的衣裳領子:“你別想去背給海洋聽。”
夏明若抽搐著,連嘴都笑豁了。
夏爸爸抓住他追問:“兒子,怎麼辦呢?給想個主意啊!”
……
※※※
前文說到夏爸爸是個眉清目秀的騙子,個性狡猾,每年都要帶壞一批剛進廠的小青年,這個騙子的本名叫做夏修白。
這個名字正常嗎?不正常!
又是修正主義,又是白專道路,簡直是視革命大好形勢於無物,罪大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