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紫色的霧氣瀰漫在那夢境周圍,可他的夢,終究不像這煙一般寧靜。
他們看到了什麼?
鳳凰花,全都落了。暗紅色的大片大片的鮮血,浸沒了一片片的花瓣。他一個人,面前是一條綿延到遠方的路。他注視著往下滴著鮮血的羲和,他一直笑啊笑啊,不停地向前走啊走啊,可是他發現這條路卻怎麼也走不到盡頭,他的腳下,除了還在流淌的鮮血,什麼也沒有,甚至沒有一個腳印,在這個世界上,彷彿只有他一個人。
他知道他永遠沒辦法看到終點。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而那貫穿於始終的悲慼卻從不曾從他的臉上消失。他低下頭,額前的長髮輕輕地在他雙眼前拂動著,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放了我……”
轉眼,眼前是三丈冰柱。
“師兄,我最後一次叫你師兄。我不想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的師弟。”
“我不齒與一個把瓊華斷送在手裡的罪人留在本派。”
“你們放我出去!”
他看不到希望了,他不再嘗試衝破眼前這玄冰了,他靜靜地閉上了眼睛,他想,他可以一直這樣,直到死。
直到今天,眼前掠過的這些破碎的畫面,終於讓紫英把他對瓊華,對妖界,對玄霄的所有斷續的印象全都連了起來——原來這一切是這樣。
無法抑制的心痛一波又一波的撞擊著紫英的心,不給人絲毫喘息的機會。
十九年,這些畫面到底在他腦海裡重演過多少次?
忘?多麼輕鬆的一個字!可是,十九年這刻骨銘心的一切,要他怎麼忘!
他覺得自己是這樣卑劣。他從來沒真正懂過他,從來沒有給過他哪怕一點點憐惜!
憐惜?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他是這麼說的,可是,為什麼偏偏他的眼睛中,卻永遠隱藏著無法抹去的淒涼?
即使是一隻鷹,也希望能安安靜靜地靠在一個溫暖的角落,有人能給他溫柔的撫摸吧,
他還是……不瞭解他。從來都沒有。
對不起。
紫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不再面對同樣震驚的天河菱紗,不再面對他的夢。
一聲巨響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匆匆而來的是奚仲,他說妖界的結界已經被強行打破,要夢璃避一避。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們穿著和紫英一樣藍白相間的道服,他們手中握著劍,他們的眼睛中滿是貪婪的慾望和愚蠢的盲從。
若不是忍無可忍,他如何忍心與同門動手!
離開旋夢,幻冥界外,竟早已是一片廝殺與掙扎。
於是,他們當然沒有看到,玄霄的夢中,還有一個地方,那裡開滿了蓮花,月光灑在水面上,映出了絲絲澄澈的漣漪。
在一片痛苦的呻吟和冰冷的劍影中,紫英緊緊地握著劍,他甚至想他現在如果死了多好。他想逃,他不想看到這骯髒的一切!
可是,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身影在自己身前倒下。
一霎那間,天塌地陷!
懷朔!
他躺在紫英的懷裡,微笑。
紫英也許直到此時此刻都不知道,多少個日日夜夜,那個人總是默默站在自己背後,陪他笑,陪他痛——即使他從來都不知道。可是每次回首,他一定會站在那裡,一如既往。
可是他知道,他見過紫英笑的最美的一次,是他從即墨回來,他像個孩子一樣說:“三寒器都找齊了,師叔就不用再受苦了。”
可能那個時候,連紫英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可是細心的他看到了,只有那個人,才能讓他笑。
紫英師叔,懷朔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