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到底是為破障道心,秘而不宣是為大局。
他是天機閣都統,不再是百年前礦難中撿命的小小苦主了。
「然後稟明玄隱仙山,由仙山裁定。」
奚平問道:「那仙門要是裁得尺寸不對呢?」
「你給我好好說人話,我知道你會說。」龐戩快讓他磨得沒脾氣了,頓了頓,他又近乎於語重心長地說道,「士庸,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覺得世上只有我最急公好義、我最有道理。但其實玄隱三十六峰,築基以上的大能都是有道心的,道心無邪,違此意者天地有刑。仙門……自然有仙門的道理。」
「哦,」奚平不痛不癢地說道,「知道了,龐太爺。」
「若有朝一日,你心裡的公道,有悖於家國師門,有悖於父母恩師,你當如何呢?」龐戩嘆了口氣,「你老實點,不要瞎攪合,心裡實在有不解就寫信問你師父……老子都快成你娘了。我看你那骨肉有一天就能長回來,自己好好休養,不許喝酒。」
說完,他起身要回自己房裡,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那個南郊廠區命犯邪祟的小倒黴蛋,叫魏誠響的丫頭,你有印象吧?」
奚平:「……」
印象特別深,剛出發上邪祟大本營當聖女去了。
龐戩沒注意他突然僵住的臉色,只說道:「支將軍託我安頓她,我見她年紀也不大,本想在鏡花村裡找戶人家收養了——哦,鏡花村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人間行走的地盤,用芥子改造的一個小村。修行寂寞,家族負累又重,有些人間行走會假裝凡人成家,家眷後代都聚居在那,便於保護,那算是……人間行走喘口氣的地方吧——結果那天趕上南郊廠區爆炸,天機閣也是一團忙亂,手下辦事不利,把人丟了,我已經讓人去尋訪了。」
奚平面無異色道:「沒事,找不著算了,許是自己回老家尋親去了。」
魏誠響要但凡有個有人樣的親戚,別管是老弱還是病殘,她也不至於孤身一人混在南郊,每天鑽到臭氣熏天的老鼠巷裡取暖。
龐戩心細如髮,按理說立刻就會覺得不對,然而他聽了這話,卻只是點點頭,喟嘆似的說道:「還有親戚啊,也挺好。」
奚平目送著他的背影,心說:龐師兄飛走的魂還沒回來。
半仙……仙那一半道心與大局兩全,人心裡到底意難平。
他那傷手倏地一抽,奚平「嘶」地抽了口氣。卻見奚悅抱著一卷沒皮的舊書跑過來,翻到中間,指著一個怪物給他看。那怪物雙肩高高聳起,應該長手的地方變成了一對利刃,臉和頭皮上都是法陣,將五官也擠得沒地方待,旁邊註解寫道:侍劍半偶,可日行千里,不知疲憊,一息尚存,殺敵不止。
奚悅:我想改成這樣,法陣我都記好了,少爺跟著我馴龍鎖裡的念頭走就行。
奚平一揮手:「滾蛋。」
奚悅哀求他:我想變得有用一點。
奚平對小半偶的志向嗤之以鼻,他自己就是個有趣且無用的人,一點也不理解人生在世為什麼非要追求「有用」。
「蒸汽機最有用,我把你送廠房裡噴氣去得了。唉,我讓你查怎麼改能讓你說話,長高點、再有點人樣。你給我查怎麼變成個醜八怪!」
奚悅不吭聲了,他一點也不想說話,跟別人沒必要,跟奚平「說話」有馴龍鎖就夠了……他總懷疑一旦自己能說話了,奚平就會把馴龍鎖撤走銷毀。
奚平道:「敢照著這鬼樣長就不要你了。」
奚悅「啪」一下將那書冊合上了,驚恐地背到了身後。
奚平想笑,笑容拉起一半就疼變了形,碎裂的指骨開始往一起聚攏。
十指連心,他那哆嗦的手指尖好像四通八達的勾起了全身的痛覺,連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