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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你其實還有話要說罷?除了這件事情,你想其他事情呢?為什麼不提?”

李琅琊心裡一緊。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倒是李亨片刻後幽幽道:“你是來叫朕兌現諾言的罷。”

李琅琊無言,只能深深地磕下頭去。

李亨沉吟著,什麼也不說。

“……如今……如今官軍已經扭轉劣勢,收復大唐江山指日可待,臣早已疲於官場,更何況陛下身邊賢才良多,更不缺臣區區一人……”李琅琊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臣請……臣請攜帶家眷退隱江南,只願餘生安平,不求其他。還望陛下皇恩浩蕩……”

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關於皇甫端華的事情。可看見皇帝如今不陰不陽的態度,他深恐提及此事倒適得其反,所以思量許久還是不敢說一個字。

一聲茶盞被擱在案上的輕微響動,李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還有呢?你為何只字不提?”

李琅琊嘴角緊抿,低頭不語。

“唉……傳朕旨意,叛將皇甫端華,發配江州。”

李琅琊慢慢抬起頭,凝視著皇帝年輕而略顯蒼白的臉。這一回他沒有逃避堂弟的目光,而是深深凝視著,片刻之後他直起腰,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深深地磕下頭去。

“臣謝陛下寬宏仁厚,恩澤浩蕩——臣告退。”他立起身來,退後了幾步。年輕的帝王什麼也沒有說,他有些蒼白瘦削的手指搭在案上,被一堆摺子鮮麗的外殼一襯,竟然有了些油盡燈枯的意味。一盞燭火就擱在他手邊,襯得他臉色格外憔悴。李琅琊又後退了幾步,轉身要走,卻聽見身後李亨低沉地開口了,語氣不像是在與他說話,倒像是在低聲自語。

“朕還記得,在很小的時候……”皇帝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不可聞,“母妃不受寵愛……連帶著我也害怕見到父皇……”

李琅琊再也邁不動一步,他有些僵硬地轉回身,跪了下來。他注意到,方才皇帝最後一句話中間不曾用“朕”這個字眼。

“……也是,父皇有那麼多兒女,隨便哪一個兄弟姐妹不比我好,他又何必要注意到我……”他低聲,自言自語一般,“那時候從來沒有人注意到我……後來瑛皇兄被武慧妃那個女人害死,我哪裡知道這‘太子’就會莫名其妙地落到我這裡來……呵呵!”他苦笑起來,“還不如不要!不如不要!父皇不過是怕引起各宮間再次爭鬥罷了,我這個不重要的兒子自然就該出來擋一擋風波……呵呵,眾矢之的,如履薄冰,要是一步走錯,連點自保的餘地都沒有……”

理智告訴李琅琊應該趕快走開。所謂帝王家的事情,最是一汪渾水,絕對趟不得。李琅琊心中最是清楚,李亨生母楊氏,當年生下李亨之後,因為王皇后沒有生育,哪裡敢親自撫養。李亨自小離開生母,寄於皇后身邊撫養,小小的孩子心頭哪能沒有黯然之感?更兼王皇后當時日漸惹李隆基厭惡,身為皇后之子,自然也飽受精神折磨。很小的孩子就學會了小心翼翼察言觀色。更兼日後王皇后被廢,武惠妃囂張跋扈後宮專寵,李亨處境可想而知。

李琅琊那時也還很小,他在宮中盛會中見過李亨。李琅琊自小為人親厚,對人不存半點虛偽,對於這個堂弟,他是真心愛護的。

他不願意承認,皇帝居然對他有著這樣隱晦的感情。

“……他們大約死也想不到我居然能將這個太子的位置熬到了頭罷……呵呵,”李亨輕聲笑著,“說來我還是該感謝安祿山史思明等叛賊呢?”他挑起眉衝李琅琊笑了笑,“這宮中之人,沒一個好東西!”年輕的帝王用極其厭惡的語氣說著,絲毫不介意似乎把自己也囊括了進去,事實上,他語氣中就是有一種深刻的自我厭惡:

“他們都不是人……只有你,只有你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