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柔軟的身體變得僵硬,顏月箏掙脫出來,仔細打量著丈夫手裡的東西。漸漸地她的神色變了,冷冷地抬起頭凝視著李琅琊如玉一般的面孔。李琅琊略感詫異,顏月箏從來就不曾露出過這種神色來。他看見妻子的嘴唇顫抖著,因為嬌豔的口脂顏色,那花瓣般的雙唇並不顯得慘白。可顏月箏的眼眶漸漸紅了。她退後一步,看著丈夫,用顫抖的聲音道:“夫君……那是皇甫端華給你的舊東西罷?”
李琅琊居然毫不動容。他看了看手裡的東西,從從容容道:“是他給的。他是故友,如今已經叛變,我燒了這些,斷無異常罷?”
顏月箏臉色蒼白,轉身便走。跨出兩步,她猛地回過頭來,她已經忍了很久了,很久。她是一個女人,一個需要關心的女人,這場婚事從開頭,就是個錯誤。顏月箏伸出一隻手按著胸口,用顫抖的聲音道:
“……你真的……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李琅琊神色略有鬆動。他柔聲問她:“那你知道什麼?”
“我……”美麗的女人顫抖著,用雙手捂住了臉,“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在我還不曾嫁與你的時候……每回出門,那個人——你——你和他——”
“月箏。”李琅琊的聲音響起來,依舊平平淡淡的,但仔細分辨,那其中似乎有一些極其隱晦的悲傷,“那你為何還要嫁給我呢?”
“我——”顏月箏一時語噎,她狠狠地瞪著李琅琊半晌,可突然她就哭了出來。
“你們這些男人……”她眼中盈滿了淚,咬著牙一字一頓,“整天滿口的軍國大事,仁義道德……我一個婦道人家哪敢妄評!”她笑了兩聲,“……可你們有時候什麼都不敢面對!李琅琊……你枉為男子,枉為男子!”
“呵……”李琅琊居然沒有發火,好像不想與她計較或者乾脆承認了一般。他抬起頭溫柔地看著妻子,“月箏,我明白你心裡苦,你忍了很久我亦清楚,可是我也毫無辦法。”
話音一落,夫妻二人一時頓住,冷冷的穿堂風自外面吹進來,悄無聲息地舞動著屋中的帳幔。
“你放心。”顏月箏擦了擦眼淚,平靜下來後神色重新變得堅定,可惜那種脆弱已極卻偏偏要裝出堅強的樣子,讓李琅琊也眼眶發酸起來,“可我是你的妻子,放心……我不是不識大體,不會礙你大事。”她說罷,轉身快步離開。
一聲巨響,原本勉強合上的窗頁被突起的狂風猛然吹開,屋裡的所有帷幔,還有李琅琊滿頭的長髮都隨著風狂亂飛飄起來。李琅琊立了片刻,慢慢踱回火星四濺的火盆前面。彷彿沒有感到狂風撲面,他舉起手中的東西,那是竹笛和那枚精巧的小核舟。那個核舟,他也忘了已經戴過多少年。李琅琊望著它們,僵硬地笑了笑,然後重新把它們投入火中。
他轉身,走到窗前,用力合上窗子。
“要變天了……”他低聲自語。
第 64 章
(六十四)
帶著濃濃血腥味的風伴隨著煙氣,在戰場上繚繞不去。晦暗廣闊的天空上,鷹在盤旋著。
皇甫端華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握著刀的手指一直在發顫,他明白那是方才用力過頭的結果。他甩了一下衣襬,踏著疾速的小步登上城樓。年輕的副將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卻忍不住偷偷打量將軍俊美的側臉。其實副將方聿心中還是頗有好奇的,他知道自己這個上級其實是唐軍降將,年紀也輕。開始方聿還頗為不服,只是跟著他打了幾場仗之後,他就覺得不服也不行了。
不過……不過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想要不贏都難罷?可話又說回來,誰敢像這般不要命呢?加之這小將本來效命於唐軍,對唐軍的操練部署乃至弱點了如指掌。如今連戰連捷,直下三鎮,連洛陽方面都開始注意。安祿山甚至動了要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