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華略略矮上幾分。二人對視了片刻,李琅琊默不作聲地收回手。端華側了身,去拿櫃上的髮簪。
端華一手執了凌虹,推開窗扉,酉時已過,天空早就漸次發暗,血紅的雲霞堆積在天邊而又慢慢沉浮,變幻不定的殘照在潼關高大的石頭牆上留下了奇形怪狀的陰影。他關上窗扉,轉身出門。在他右腳跨出門檻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李琅琊。李琅琊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立在那兒,望著他。年輕將軍的左手抬了抬,似乎想伸出手去,但那個動作最終未能完成,那隻手在半空裡握成了拳,最終默默地垂了下去。
道路狹窄,四周黑暗而寂靜。這是一個月色暗淡的夜晚。皇甫端華跨在馬上,帶著一小隊人馬慢慢向西而去,夜風淒冷,端華抬頭望了望那朦朧而晦暗的月,暗自笑了笑。心中是明白的,月仍是當年的月,只是皓月能得幾時圓?為何年少時望長安月,那月總是那麼圓潤而明亮呢?端華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這些無謂的事。他悄悄活動了一下被夜風吹的冰涼的手指,夜未二更,這一小隊人馬緩緩走在丘陵間的小道上,離目的地越發的近了。馬蹄下面都用粗布包裹起來,行動起來聲音細微。片刻後,端華揮手著停。
“熄滅火把。”
四周黑暗下來。過了好久,所有人的眼睛才慢慢適應了清淺幽暗的月色,端華眯起雙眼,銳利的視線向前看去。
夜梟怪啼,月色冷寂。兩座山巒綿延並行而立,在月下空顯黑黝黝的輪廓。端華心知,道了。他尋思著派去其他地方偵知的將領會不會有什麼發現,這麼想著,他再次抬眼去望那山峰,然後他的臉色變了,儘管月色暗淡,但侍衛長還是看出不對。
“將軍,何事?”
皇甫端華一語不發地舉起一隻手,指向那綿延的山峰。夜色下他手腕上扣著的金甲閃爍著微光。侍衛長順著他手的方向看去,愣怔了片刻。
二月十六。鍾嶺。
夜色下山峰狀如座鐘,與遠處綿延不絕的低矮山嶺形態完全不同。
“將軍,這——”
“你速回關內,請顏將軍帶兵來援。”端華說著從懷裡取處令箭交給他。
“那麼您……”
“快去。”冷靜的、全然不帶一絲慌亂的語調讓侍衛長不再說話,果斷撥馬離去。
附兩首應文詩詞=w=
玉蝴蝶·憶長安
江頭獨自歸還,水清風澹。欹枕煙雨,擷採蓼藍。昨夜香夢紛亂,是長安。芙蕖凋殘,尚未繁。燕雙人單,泊湖山。趣意闌珊,斷香續燃。
驚寒,夢澤潼關,古道峰巒。鐵馬冰河,雁陣北還。年少多情耽江南。雙淚乾,征戰艱難。秋萍碎,葉落茵氈。恨如今,誰家孤客,依約憑欄。
使至潼關
疾風惡雨滯蒼林,
朝屯黃河夜發兵。
御史和淚城上望,
不見皇甫左將軍。
第 41 章
(四十一)
室內一片嘈雜,軍醫重新為皇甫端華包紮了傷口後離去,一時間室內只剩下諸位副將和李琅琊等人。皇甫端華撫摸著肩頭上的繃帶,像做錯了事一般低著頭,訕訕地笑。顏鈞掃了他一眼,眉心一擰轉過頭。
“顏兄,你別見怪嘛……”
顏鈞哼了聲,一撩衣襬跨出門去。皇甫端華頗為尷尬地低下頭。李琅琊站起來,看了看他,隨後走出去。
“顏兄……顏兄!”
顏鈞猛地轉過頭,李琅琊不防,吃了一嚇:“……這……”
“太胡鬧了!世子,我帶兵去援,您怎麼能跟上去呢!”
……
……
方才侍衛長一來報信,顏鈞便立即調兵,可他怎麼也沒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