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突厥士兵摔下去,也不斷有天軍士兵被對方的羽箭射中,有死有傷。
只是那一群持圓盾的射手益發靠近,看得秦念心中窩火卻又無法——這守城戰開始尚且不到兩個時辰,若是這便陷落了,她簡直要成為秦家的恥辱。
正巧,守這一邊城牆的執戟長正巡視過來,秦念見得此人,心中忽然一動,催馬上去問道:“敢問城中可有弩機沒有呢?”
執戟長一怔,道:“大約有十餘架強弩,然而許久不用……”
“在哪裡?”秦念道:“差民夫拖上城牆!四面城牆全部安上弩機,不能再叫那些帶盾牌的射手靠近了!”
“這……”執戟長一怔,木呆呆地指指高處箭樓,道:“弩機皆安在箭樓上,難道還要拖將下來麼?”
秦念聽得這話,也是忍不住想抽自己一記耳光。她怎會如此之愚蠢,誰會將弩機收在城中?如落鳳城這般時刻備戰的所在,自然是要將弩機安在時刻能用的地方了。
“那麼,快些遣人上弩機。”她道。
守城所用的巨弩,所射出的卻不是尋常的羽箭,看上去倒更像是長矛。果然,弩箭如雨般射向盾陣之時,那些圓盾便生生被貫穿,連著後頭躲藏的射手一道被釘在了地上。
這盾陣約莫也就是五百人上下,待得射死射傷了三百餘人時,盾陣互相掩護的用途便已然廢了。而沒了盾陣弓箭手的牽制,原本已然快要爬到城頭的幾名士兵也被守軍大膽地砍斷了繩索跌將下去。
落鳳城地處塞北,沒有護城河,卻挖了護城河槽子。那深十餘米的河槽子裡,沒過多級便鋪滿了殘肢斷腿的軍士。
血腥味濃重得燻人。秦念雖是督戰的,不必親手殺敵,然而仍舊覺得心慌不已,對方實在是太過剽悍不畏死了,這樣攻下去,只怕用死人的屍首壘起來也夠他們衝上城頭了!
這不是突厥軍士的作戰習慣——在秦唸的記憶中,父親曾說過,無論是哪一部突厥人,所擅長的都是以騎兵突襲的法子。只要在馬上,只有在馬上,中原的軍士再如何拼命,也不可能一對一地戰勝他們。
可如今他們不要命了一般要攻下落鳳城……沒有別的解釋,能吸引這幫人的只有一樣東西——糧草。
秦念那一刻便下定了決心,便是這落鳳城終將失陷,她也要將糧草耗完,要讓突厥人舍下無數性命,終究徒勞無功。
箭矢呼嘯軍士呼喊之間,她心中反倒澄明下來。便在這樣的一刻,她彷彿聽到了天上的哨音。
抬起頭,果然有信鴿從城中高飛而起,於城外突厥人的弓箭射不到的高度向南疾飛而去。烽火臺上溼柴燒出的濃煙直上雲天——一切能報訊的手段都用了,能守住城不能,從此便是上天的意思。
她能做的,唯有盡力而已。
一晝一夜。再一晝,復一夜。
天光交替輪迴,松明火把與熾烈的陽光將落鳳城城頭照得日夜通明,城外的屍首開始*,臭氣熏天,然而彼時的秦念已然全沒了香與臭的感受——這兩天她不曾回府,甚至不曾下過馬背,吃的與軍士們一般是噎著喉嚨的乾糧,喝的也不過是一口涼水,只是糧水入口,沒有味道,嚥下去,亦不知飢飽。
風颳在臉上烈烈地疼,有時一抿嘴唇,口中便是一股子混著灰土的血味兒。林氏時不時來看她,硬拽了她要給她敷些口脂。秦念實在無法,只得從馬上俯下身讓林氏塗抹,然而這短短片刻,她竟然睡著了,差點兒頭朝下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