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干城暗地嘖嘖稱奇不已,只不過他警覺到自己已是病得不輕,鬼門關前沒時間跟人耗,於是嘆了口氣,喊了他一聲,“震天!”
邢穀風多年沒用這個名字了,但今日聽到雷干城重喊他一聲,不禁瞠目回望。
“你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落得跟你小時候的下場一樣,不知生父是誰嗎?”
邢穀風這才卸下抗拒,記憶中的年少輕狂全都排山倒海而來,蜂擁般地螫著他的自尊,吶喊著他幼時缺了一個能挺身為他出氣的爸爸。
他一臉重創地說:“當然不希望,但是對方看不上我,連與我繼續深交的意願都沒有。”
“你尊重女方是一回事,但是,也得考慮到孩子將來的福祉,你若怕被拒絕,就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任她執意孤行、將來後悔,只能算是你的不戰之過。”
“我不善於處理自己的感情。”邢穀風靦腆地坦白。
雷干城知道唐震天不願有動作,不是“不善於處理自己的感情”這幾個字那麼簡單,恐怕還是他心中結草銜環的報恩心態在作祟,寧願犧牲自己追求幸福的機會,去跟駱佳琪綁在一起,好成全他的心願。
大病中的雷干城在許多事情上,有了新的領悟,感情也好、事業也好、友人也好、屬下也好,時、物、地,在他撒手人寰之後,一切皆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他死了一了百了倒好,別人卻得揹負一個沒有愛情的守財奴惡名,這樣損人不利己,他死前難輕鬆。
雷干城分享自己的看法,“其實這些年來,我們公司累積的資本不算薄弱,也漸漸上了正軌,再加上你的謀略與專業性,若能有秦麗和阿松的力挺,取得兄弟之間的合作共識,殷實地去建設,五年、十年紮實的走,不靠駱老頭,照樣能餵飽兄弟,我又何必急於一時?”
“城哥,在我看來,搞事業比女人容易擺平。就算我興匆匆地跑去要人家,人家還不見得賞臉。”
這件事上,雷干城比唐震天顯得樂觀。“為了小孩,最起碼去問一下,看人家肯不肯跟你過活?肯的話,與駱老合作投資的事我們再從長計議。”
“她若肯,就照城哥的意思辦吧!若不肯,就依咱們原定的計劃做。”邢穀風同意道。
雷干城這才展顏,吁了一口氣。“聽你這麼說,我才放心。”
邢穀風心上有了一股被瞭解的暖意,更感謝雷干城不為己私去強人所難的用心。
整整一個禮拜,邢穀風的理智在心愛的人與雷干城之間穿梭搖擺著,最後,他決定交由於敏容來決定,可能是他早有預感她不會因為有了他的孩子就委身於他,畢竟,他對她是陌生的。
倒也不是邢穀風對自己缺乏自信,而是在感情的路上他早已有過前車之鑑,慣性讓他循著前軌,不得不做這樣的假設。
果真如此,倒也算不上可悲,最起碼可讓他心無罣礙地履行對雷干城的承諾。
邢穀風想到這裡,接待室外正好有了動靜。
他緩緩地從沙發上起身,目光鎖定在被拉開的門上,以柔情的視線迎接一名被灰色大衣包裹住的女子。
她關上門後才旋身,原本巧笑倩兮的眼在與他正眼相對時露出了驚訝之色,她唇邊如芙蓉般的笑靨也像見了煞星似地收了顏。
于敏容的吃驚自是不在話下,兩臂下意識地交迭在腹前,慌亂地勸戒自己,眼前的男人不是野人,不會逢人就咬後,才向他伸出手,客氣且有所保留地喚了他一聲。“邢先生?”
慢了兩秒後才報上自己的大名,“我是經理于敏容。”
邢穀風隔著咖啡桌打量著眼前略顯緊張的女人,心上對她的愛慕與思念在頃刻間泉湧而出。
他風度翩翩地伸手與她相握,勁道合宜適切,時間短暫又不至於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