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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概是怕他傷心,直至病入膏肓,躺在床上動不了,才讓人通知他和爸爸。

父子倆連夜趕到鄉里,望著病榻上的爺爺,都哭了。爺爺卻在笑,先握了握謝陸的手,說:“孩子,要好好過這一輩子,爺爺會在天上看你。”

謝陸哭得說不出話來。

爺爺又把爸爸叫到跟前,指著旁邊的櫃子:“那裡有我攢下的一萬塊錢,你答應我,讓陸陸去考射擊特長生,不然我死不瞑目。”

爸爸走過去,把錢拿出來,點了點,流著眼淚點頭:“好。”

遵照爺爺的遺願,他的屍體在三天後火化。

鄉里人都崇尚土葬,謝家的老人成了多年來唯一一個例外。沒人告訴謝陸,但是他明白,爺爺執意火化,就是為了把錢省下來,給他去讀射擊特長。

半個月後,謝陸初中畢業,省體校同時釋出了公開招生公告,其中射擊特長生3個名額。

謝陸跟爸爸提了報名的事,但那段時間爸爸正為了下個季度的店租焦頭爛額,每次他開口,爸爸就不太耐煩地擺擺手:“等我有空再說。”

謝陸怕耽誤了,就自己去報名、體檢、參加筆試……直至最後的射擊選拔考試那天。

省體校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所以考試這天,幾乎是人山人海。謝陸坐在考生中,身邊不是市體校的尖子生,就是全國少年射擊比賽的冠軍。唯獨他一個,當老師叫到他的名字時,表情有些疑惑:“謝陸?沒有任何射擊訓練經歷和成績?”

“沒有。”他答,平生第一次,手心出汗,感覺到怯場。

謝陸參加考試的那短短几十分鐘,吸引了體校射擊系全體老師前來圍觀。據說甚至連正在上班的校長,都聞訊趕到射擊場,看這個相貌清秀、寂寂無名的少年的槍法。

“靶位再往後移動30米!考生開始自由射擊。”

“10環、10環、10環……”

“後移30米!”

“10環、9。97環、10環……”

“換移動靶位!”

“10環、10環、10環……”

當考試終於結束,謝陸放下槍轉身、考官報出成績時,全場寂靜無聲。校長當場拍板:“把錄取通知書給他,這心理素質、這槍法……這個小子我一定得要!”

謝陸懷揣著熱乎乎的錄取通知,回到了家裡。路上他就按照老師講的金額,大致算了算,爺爺留的錢,剛好夠兩年的學費,生活費、剩下一年的學費,還有其他費用,他可以自己再想辦法。

十五歲的謝陸,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接近他的夢想。

也是,爺爺的夢想。

也是這一天,他第一次感覺到夢想被人撕碎的刻骨之痛。

當他把通知書遞到父親面前,父親卻長久地沉默著。

謝陸開口:“那是爺爺留給我學射擊的錢,我必須拿回來。”

父親突然就抓狂了。

他抓起通知書一把撕碎,謝陸驚得一下子撲過去,卻只搶下一堆碎片。然後,他看到了父親無比憤怒、無比鄙夷,卻還帶著幾分窘迫的表情。他冷冷地拍著桌子站起來:“我早就說過了,你高中畢業就要到店裡來幫老子。你爺爺臨死糊里糊塗,你也跟著異想天開?你知不知道養一個特長生要花多少錢?老子哪裡去找那麼多錢?你爺爺的錢,早拿來交房租了,老子養你不要錢嗎?學射擊?你沒看到新聞說,那些奧運冠軍都沒飯吃,去澡堂給人搓澡?想到不要想!”

謝陸不明白,父親這滔天的憤怒,到底從哪裡來?他恨他的兒子嗎?

不,他一直生活得這麼憤怒,生活令他對任何事任何人都充滿憤怒——從謝陸懂事的那天起。

謝陸撿起一地的碎紙屑,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