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打醒了她,是啊,這麼緊急的時候,她不但不能添亂,還得盡全力幫他,是她說的,她要與他並肩,是她說的,她不會躲在他身後等著他保護她,那麼……她現在在做些什麼?
轉身,她抬起頭、仰高下巴,強行吞下哽咽,對文二爺道:&ldo;我去幫大夫的忙。&rdo;
由於陸溱觀加入,救治的工作進行得更順利,手術、包紮,那是她練習過無數次的事,現場沒有足夠的麻沸散,她必須用說話來分散傷者的注意力,她聽著傷者的際遇,心越來越沉重……
賀關也像他們一樣被埋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下,吸著微薄的空氣,一句句念著觀音菩薩,期待自己被救出嗎?他可以撐多久?
陸續又找到十三個人,不,是三個人,十具屍體。
天黑了,搜救工作更加困難,沒人可以在土石掩埋下活得那麼久,他們都知道,想找到生還者的機率少到近乎零。
可以停止挖掘了,但沒有人願意停,因為他們的爺還在那裡。
陸溱觀不敢往最糟糕的情況想,她只能說服自己相信賀關好好的,相信那麼好的男人會得天佑。
她在病人身邊穿梭,他們的疼痛,她感同身受,她用盡辦法減少他們的疼痛,用盡辦法試圖安撫他們的恐慌,可是不容易啊,埋在土石下,被壓迫得喘不過氣,被鋪天蓋地的黑暗襲擊,任誰都無法這麼快就從這樣的驚懼中掙脫出來。
那賀關呢?他是不是也陷在無法掙扎的黑暗裡,等待生命一點一點消逝?
這樣的想像一直不受控制地鑽進陸溱觀的腦子裡,她只能用更強烈的語氣來激勵自己,他不會有事的,在千軍萬馬中他都能保住性命,土石流算什麼?
就這樣,她忙碌著、驚懼著、矛盾著,也鼓勵著。
天終於濛濛亮起,馬車不斷來回賓士,將傷者一個個送往就近的輔城醫館,直到送走最後一名傷患,望著空蕩蕩的棚子,陸溱觀想要繼續忙碌,卻也沒有事可做。
她頹然坐在病床上,雙手掩住臉,全身力氣被抽光,最後一具屍體被抬出來,是個五十幾歲的老人家。
他面目猙獰、雙手朝上,五指像在扒開什麼似的,眼睛張得很大,只不過被泥沙覆蓋著,一片灰黑,教人看不見裡頭的恐懼。
心如雷鳴,陸溱觀害怕下一個被抬出來的是賀關,害怕看到他恐懼猙獰的模樣,她必須用更大的力氣說服自己,賀關好好的,他無恙,他在某個角落等待救援……
終於,雨停了,太陽露臉。
文二爺大大喘口氣,到此為止了,對嗎?
輔城送來十幾具棺木,文二爺命人將屍體收殮起來,陸溱觀默默地收拾藥箱,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她像根緊繃的弦,深怕出現一點點聲音,就要斷裂。
救援的人沒有停止搜尋,因為他們的主子爺還在裡面,只是心底的希望被一點一點澆滅,但他們不敢放棄,因為無法想像沒有主子爺的他們會變成怎樣。
陸溱觀走出棚子,衣裳濕了、雙腳滿是泥巴,她傻傻地走到山腳下遙望,她不允許自己失去信心,他會回來的,她必須相信。
她告訴自己,只要他回來,只要他好好的,她再不要猶豫,在死亡面前,自卑、害怕、畏縮、矛頓,統統不值得一提。
對,不猶豫、不考慮,旁人的想法、身份的差距,都再也影響不了她,她就是要與他在一起,她就是要成為他的妻子。
即使險阻橫過,即使艱難阻擋,只要他能夠活著,她就要與他攜手到老。
因為遺憾很傷,分離很痛,因為在生死麵前,沒有大事。
下定決心了,從今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