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和宥陽都不沾邊,但把上下都處置好了,便沒什麼閒話了;梧二奶奶和老太太說時,老太太嚇的手都打顫了,碗蓋都拿不穩。事雖了結了,可姑娘真得改一改性子了,老這麼著可不成,老太太閉上眼睛都不會安生的。”
明蘭心理上是個成年人,自然知道好歹,知道自己氣著老年人了,也很過意不去,於是敷好了藥膏子厚,就眉開眼笑的溜進老太太的屋裡,小土狗搖尾巴似的討好老太太,一忽兒作揖,一忽兒鞠躬,最後鑽到老太太炕上,牛皮糖一般的黏著磨蹭。
這幾年下來,這全套撒嬌賣乖的功夫明蘭做的熟練之極,老太太素來是招架不住的,再大的氣也消了,實在氣不過了,扯住明蘭狠狠拍打了幾下撒氣。
房媽媽目測了下,估計那力氣剛夠拍死個蚊子。
到底大老太太重病臥床著,不然依著品蘭的性子,定然要拉明蘭上樹下河捉鳥摸魚不可,如今卻只能老實的呆在內宅裡,明蘭寫字抄書,品蘭就在一旁記賬目,明蘭做繡活,品蘭就打算盤,一個刺繡揮毫的身姿秀美雅緻,一個數銅錢算銀票的很市儈。
殘酷的對比照,品蘭抑鬱了,明蘭很真心道:“其實我更喜歡你的活兒。”
每隔幾日,盛紜就會與泰生一道來瞧大老太太,盛紜在床頭看著奄奄一息的老母哭天抹淚,泰生負責安慰傷心的表妹。
不是明蘭。
品蘭的確是大了,看見泰生知道臉紅了,說話也不粗聲粗氣的使性子,對著姑姑盛紜也懂得溫婉可愛的裝賢惠了,呃,不過就明蘭這種專業程度來看,品蘭且得修煉。
寒風似刀,歲入隆冬,密密的雪花片覆蓋了整個庭院,大老太太到底撐不住了,屋裡燒著融融的炭火,氣氛凝重而哀傷,大老太太從昨夜開始就完全昏迷了,只有胸口微微的跳動表示她還活著,盛維夫婦始終陪在病床邊上。
床邊小几上置一銀盤,內有幾根細柔的羽毛,湯藥婆子時不時的把羽毛放到大老太太鼻端前,試試是否還有微弱的呼吸。盛紜伏在床前,低聲哭泣,不斷的叫著‘孃親’,周圍兒孫媳婦或做或站了一地,只有允兒,因怕她過了病氣,便免了她床前伺候。
忽然,大老太太一陣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喘息聲呼嘯在靜謐的屋裡,盛維連忙撲過去,扶著大老太太:“娘,您有什麼要說的?兒子和小妹都在呢!”
大老太太眼皮子艱難的動了動,倏然睜開眼睛,枯骨般的手猛的抓住盛維和盛紜,掙扎的爬起來,蠟黃枯瘦的臉上泛著奇怪的紅暈。
“娘,您怎麼了,您說呀?”盛紜靜靜抱著大老太太的身子,哭問道。
大老太太雙目虛空,不知在看什麼,嘴裡喃喃了幾聲,忽然厲聲大叫道:“…紅兒!我的紅兒!”淒厲的尖叫把一屋子的兒孫都嚇呆了。
大老太太宛如魔怔了一半,啞聲嘶叫著:“紅兒!…都是娘不好!娘沒能護著你!”
盛維兄妹倆已是滿臉淚水,大老太太一陣猛烈的咳嗽,脫力般的向後倒去,喉嚨裡爆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嘶啞:“…紅兒,你,你放心,娘為你報仇了!那害了,害了你的賤|婢,娘找到了!娘找出去了幾個省…找到了!她以為捲走了錢,就能快活了,哈哈哈…沒門!娘把她賣到了最下賤的煤井窯子裡去,她死後…挫骨揚灰!…報仇了…報仇了……”
笑聲比哭的還要難聽,明蘭無法想象素來慈祥和氣的大老太太,會突出這樣異常狠毒的口氣來,當初到底有多深的怨恨呀。
大老太太氣息微弱了,漸漸喘不上氣來了,猶自低低吼叫著:“…盛懷中!……你,你寵妾滅妻,為色所迷,枉顧兒女性命,我到閻王那兒也要告你!”言語中滿腔都是恨意。
一陣尖銳的喘氣之後,大老太太顫抖了幾下,然後闔上雙目,再無聲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