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盆曇花,擺滿了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叫她根本沒有地方下腳。而段瀟鳴
,就在那花海的中央,手裡還拿著幾支蠟燭,給身邊的幾盆曇花點上。
如果說,上苑初遇,那彤彤桃花繽紛裡初見的那一幕,使她一瞬間愛上了皇
帝,那,此刻,千萬多含苞待放的曇花面前,她看著他寂寥的背影,除了當初
的愛,剩下的,便是無邊的痛。這一刻,她還不知道這痛是怎麼來的,從哪裡
來的,但是,她知道,他痛,所以,她也痛。
她此生最美麗的一幕,也是最痛的一幕,便是那萬千潔白的花影裡,段瀟鳴
聞聲轉過臉來,看見了她。
他的臉,帶著酒醉微醺,紅通通的面頰,讓他整日肅穆的臉龐有了照人的光
彩,恍惚間,他是笑著的,雖然,段瀟鳴對著她的時候,多半也是笑著的,可
是,此時的這抹笑容,卻是她至今所未見的。
他的頭髮是披散著的,紛紛揚揚地落在肩上,一身白衣,站在那裡,卻像是
魏晉時候的古人一般,身後是崇山峻嶺,茂林修竹,隱隱約約,有流水聲過耳
畔。
夏夜的狂風暴雨在狠命地拍打窗欞,彷彿是在阻止她,拼命地吼著‘不要!
不要!……’
可是,她此時,什麼也看不見,只看得見一個他。
皇帝的眼睛是紅的,從看見她的那一瞬開始。他似乎是愣了好久好久,一會
聚著目光,一會又散著,反覆再三地看著她,最後,終於在嘴邊緩緩漾開笑容
來,向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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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女眷,無比尊貴,軟底繡鞋,鳳穿牡丹,蝶繞百花,多麼吉祥富貴的繡
樣,踏在青磚地上,綿軟地激不起一絲聲響。
窸窣微響,是長長的裙裾輕輕曳過地面,她在百花叢中穿行,提起裙襬,小
心翼翼地來到他面前,還沒有站穩,便被他一把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中。
“霜兒,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沒有走,你不會離開我的……你
不會忍心,離開我的……”他死死地抱著她,抱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只低低
喃了這麼一句。
段瀟鳴入關十餘年,漢話早已說得熟練之極,字正腔圓,沒有人聽得出他曾
經十幾年不說漢語而導致舌頭生硬,險些矯正不過來。可是,這千千萬萬的字
句裡,有一個字,他想他此生都念不準確了。
包括袁泠霜在內,霍綱、孟良胤這些昔日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真正地分
辨出段瀟鳴‘霜’字與‘桑’字這兩個發音,其實,或許,連段瀟鳴自己都分
不清,又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想去分清。
所以,慕容桑兒又豈能分清,他叫的其實是那個‘霜’字,而不是她這個‘
桑’字,就算他叫的是個‘桑’字,那,這也不是她的這個‘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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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他吻在她耳邊,語聲裡盡是歡喜:“早在當年,我就想這樣做
了,可是,誰想到,這麼多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一波連著一波,竟然一直耽
誤了下來了。後來一到了長安,我就偷偷叫奴才們種起來,想給你一個驚喜…
…如今,御花園的花匠說,終於種好了,算好的時辰,今晚,這三千朵一齊開
。你不是總是遺憾沒有見過她開花嗎?那個時候就天天不睡覺守著……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