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炤易,也只有他能從二哥那雙看透世事的眼中看出他對大炤的滿腔熱愛,懂得那個在私塾角落默默吟誦《南園》(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簡意:棄文從武)的男子真正想些什麼……
褚炤臻自願做南蠻質子,南蠻帝也不是好應付之人,責令他的妻室兒女一道,也因此,此刻站在城牆之上迎著獵獵北風的,除了褚炤臻本人,還有他那身著布衣陪伴他十餘載的妻子趙氏和一雙尚不滿十歲的兒女。
陣前,身著白甲的禇炤易抬頭仰望褚炤臻,心中悲切非常,那——是他的二哥一家……
他曾令暗衛蕭逸多次潛入南蠻,試圖救出他們,但奈何對他們的監視太過嚴密,沒有十足的把握蕭逸輕易不敢動手,結果他們還是沒能在南征前救出他們,直至被威脅的此刻。
雖然心中早就有所準備,可是當禇炤易看到被人折磨的渾身血汙,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的褚炤臻時,他的心還是被狠狠的揪疼了。
南蠻帝躲在由層層禁衛保護的後方,陣前竟還忘不了享受的摟著兩名絕色貢姬,在圍起的帳幔後一邊調笑一邊悠閒的發號施令。
傳令兵一一傳達著他的話,道是炤元帝如不肯撤兵,他便令人將質子褚炤臻一家一個個的推下這百尺城牆,跌成肉泥。
禇炤易不是沒有料到這種情形,戰前褚炤臻也曾託信給他,之中沒有任何多餘的話,只是一首詩,一首讓他的心都為之顫抖的詩足已表達他火熱的內心: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做著夢,褚炤臻都渴望大炤能夠攻來,他又豈會恐懼當下的狀況?
站在百尺城牆之上,被折磨的氣若游絲的褚炤臻是靠著一旁妻子的攙扶才不致跌落城下,他透過自己蓬亂的發看著不遠處那嚴陣以待,密密麻麻他數不過來的大炤將士,漫山遍野幾乎鋪滿了他的視野,那種威勢,那種殺氣,讓他激動的露出了個帶淚的笑容。
儘管咧開的嘴中牙齒全無,甚至連舌也被剜了去,受盡折磨的他總還是挺了過來。
他總算等到這一天了!他終於親眼看到了大炤的鐵馬雄獅!
他呵呵輕笑著,沒了舌頭的嘴中發出一種怪異的吸氣聲,但他絲毫不以為意,將視線集中在四十萬大軍陣前的那抹白影。
炤元帝,他的八皇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儘管隔著很遠,但褚炤臻知道對方此刻也正看著他,看不真切,可是他卻能從那傲然立於陣前的男子身上體會出一種凝重。
他知道他心中萬分矛盾,無奈痛心,但將死的此刻他非但沒覺得自己悲哀,反倒心生一種自豪感,
他會用自己的血來為大炤鋪路!就讓他在地府睜著雙眼看著南蠻怎樣覆滅吧!
高昂起頭,他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在心中嘶吼:
辛苦遭逢起一經,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
零丁洋裡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念罷縱身一躍,身軀直線飛落,最終咚的一聲悶響,身體扭曲的摔落在地,瞬間沒了生息,但滿足的笑容卻還凝聚在他臉上,圓瞪的兩眼直直的看著大炤軍隊的方向。
南蠻兵將沒料到他會這樣毫不猶豫的主動跳下城牆,一個個驚的滿臉慘白,但沒等他們回報南蠻帝,那趙氏滿臉笑意的看了眼炤元帝,又看了眼一旁撅著小嘴強忍淚水的一雙兒女,終喃語了句:“臻,清兒來陪你了……”
語畢也縱身一躍,身旁的將士欲抓,卻只撕扯掉女人一縷頭髮,趙氏也摔落城牆腳下,頭先